乾德二年冬,秦岭巴山之间,朔风怒号,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陡峭的岩壁上,发出凄厉的呜咽。由王全斌、崔彦进等人统领的北路宋军,历经数月艰苦跋涉,终于兵临那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下。
剑门关,扼守着入蜀的咽喉要道。两侧峭壁千仞,如刀劈斧削,直插云霄。仅有一条狭窄、曲折的古道在悬崖峭壁间蜿蜒穿行,最窄处仅容数人并行。关城便雄踞在这古道最险要之处,城墙依山势而建,高大坚固,垛口之后,隐约可见蜀军旌旗与闪动的寒光。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关前狭窄的空地上,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冰雪、泥土和隐隐铁锈味的肃杀之气。
王全斌立马于中军,望着这雄关险隘,眉头紧锁。他身经百战,深知此关之险,强攻必然损失惨重。然而圣意已决,灭蜀之战势在必行。他下令前军试探性进攻,数千宋军精锐盾牌手在前,长枪兵、弓弩手紧随其后,结成严密的阵型,沿着那狭窄的古道,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缓缓向关墙逼近。
战鼓擂响,声震山谷。宋军弓弩手仰射,箭矢如飞蝗般掠上城头,试图压制守军。城上蜀军亦不甘示弱,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砸下,更有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宋军阵列。一时间,关前杀声震天,箭矢碰撞盾牌的笃笃声、滚石砸落的轰鸣声、士兵中箭倒地的惨呼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争乐章。
然而,就在宋军前锋冒着矢石,艰难推进到距关墙不足百步,甚至能看清城头蜀军紧张的面容时,异变陡生!
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关墙外侧那些常人根本无法立足的嶙峋怪石之上。他们衣着各异,并非蜀军制式铠甲,有的身着宽大道袍,鹤发童颜;有的劲装疾服,目光如电;还有的甚至是山野樵夫打扮,手中却握着奇形兵刃。这些人气息沉凝,与周遭险峻的山势仿佛融为一体,赫然是久居蜀中、不闻于世的隐逸高手!
其中一位青袍老道,立于一块探出的鹰嘴石上,面对下方汹涌而来的宋军,拂尘轻轻一摆,不见如何作势,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罡风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墙壁,竟将射向那片区域的数十支弩箭尽数卷飞、偏斜!更有几名冲在最前的宋军刀盾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传来,脚下不稳,惊呼着向后跌退,险些撞倒身后的同袍。
另一侧,一个身形瘦小、面色蜡黄的老妪,手持一根乌黑的蛇头拐杖,猛地往身下岩石一顿。嗤嗤几声轻响,数点细微几乎不可见的乌光,自拐杖蛇口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瞬间没入几名宋军弩手的咽喉或面门。那几名弩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脸色发黑,当场毙命,伤口处流出腥臭的黑血,显然是中了剧毒!
更有一名魁梧如铁塔般的光头大汉,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虬结的肌肉,他咆哮一声,双掌猛地拍在身旁一块千斤巨石上。那巨石竟被他生生推动,带着轰隆隆的巨响,沿着陡坡翻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势不可挡地砸向宋军阵型!宋军骇然,阵型瞬间出现骚乱,匆忙躲避,仍有多人被巨石碾为肉泥,或被飞溅的碎石所伤。
这些隐世高手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宋军的进攻节奏。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凡的个人武力,或远攻,或近挡,或引发落石,专门针对宋军的指挥官、弓弩手和阵型节点下手。他们的攻击方式诡异莫测,防不胜防,给宋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和心理压力。狭窄的古道限制了宋军兵力的展开,使得他们无法发挥人数优势,反而成了这些高手肆意施为的绝佳战场。
王全斌在中军看得真切,又惊又怒。他早知蜀地多奇人异士,却没想到孟昶竟真的能请动这些不同世事的高手前来助阵,更没想到他们选择在剑门关这等地利之处发难。
“弓箭手!集中攒射那些山岩上的人!”王全斌厉声下令。
然而,那些高手身法如电,在险峻的岩石间纵跃如飞,寻常箭矢难以锁定,即便偶尔有几支射到近前,也被他们或以掌风拂开,或以兵刃格挡,难以造成有效杀伤。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儿郎们施展不开,只能被动挨打!”一员副将焦急地喊道。
王全斌面色铁青,他深知若是强行命令大军不顾伤亡仰攻,即便最终能拿下剑门关,也必是尸山血海,元气大伤,这绝非他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死死盯着关墙上那些飘忽不定、不断给宋军造成杀伤的身影,又看了看脚下这唯一却充满死亡陷阱的古道,猛地一挥手:“鸣金!收兵!前军变后军,依次撤退,保持警戒!”
清脆却带着不甘的金钲声在峡谷中回荡,正在苦战的宋军闻令,如蒙大赦,却又保持着基本的阵型,缓缓向后撤退。城头上和山岩间的蜀军与那些隐世高手,也并未贸然追击,只是发出阵阵嘲弄的呼啸。
第一次攻打剑门关,宋军无功而返,还在关前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和伤员。王全斌勒马回望,只见雄关依旧巍然,风雪更急,那几位隐世高手的身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宋军将士心头的阴霾。
剑阁古道,这条通往天府之国的必经之路,因着这些不期而至的绝世武力,变得更加崎岖难行。王全斌知道,要想叩开这扇蜀门,光靠军队的悍勇恐怕不够了。他需要重新评估对手,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或许,也需要寻求一些“非常规”的帮助。风雪中的剑门关,沉默地矗立着,仿佛在嘲笑着一切试图强行闯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