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元年,五月,泽州通往潞州的险峻山道间。
石守信与王审琦率领的宋军前锋,如同出鞘利刃,正快速穿行于两山夹峙的狭窄谷地。此处名为“断魂峪”,地势险要,古木参天,虽是白昼,林间光线却颇为晦暗,只闻大军行进时甲胄铿锵与马蹄踏石的杂乱回响,更显幽深死寂。
石守信一马当先,浓眉紧锁,久经沙场的本能让他对这片过于安静的山谷心生警惕,不断喝令部下加快速度,尽快通过。王审琦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侧陡峭的山崖与茂密的丛林。
突然,异变陡生!
只听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自两侧山林中凄厉响起!并非军中制式的箭矢,而是淬炼得泛着幽蓝光泽的飞针、薄如柳叶的飞刀,以及一些奇形怪状、带着倒钩的梭镖,如同疾风骤雨,铺天盖地般向着队伍前列的将领及旗手笼罩而下!
“敌袭!举盾!”石守信反应极快,暴喝一声,手中长枪舞动如轮,拨打格挡。王审琦也瞬间拔刀,刀光闪烁,护住周身。然而,这波暗器偷袭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密集,且目标明确,专攻要害。只听几声闷哼,数名亲兵与掌旗官已然中招倒地,伤口处迅速泛起青黑之色,显然喂有剧毒!
与此同时,十余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他们并非军旅打扮,衣着各异,但个个身手矫捷,气息沉凝,眼中闪烁着残忍与嗜血的光芒。当先三人,正是受慕容龙城指派前来助阵的“开山戟”罗横、“黑煞指”桑格与“追风剑”韩江!
罗横狂笑一声,手中双戟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恶风,直劈石守信头顶,势大力沉!桑格身形如烟,十指漆黑,专门袭向士兵们的咽喉、眼窝等脆弱之处,指尖带起的腥风令人作呕。韩江剑光如电,招式刁钻狠辣,剑尖颤动,笼罩王审琦周身大穴。
更有其他慕容世家网罗的江湖好手,各持奇门兵刃,混入宋军队列之中,专事砍杀军官,制造混乱。他们武功路数诡异,绝非普通军士所能抵挡,顷刻间,宋军前锋阵列已现混乱之象,惨叫声此起彼伏。
石守信与王审琦虽勇,但骤然遭遇这等武林高手的围攻,一时也左支右绌。石守信长枪虽猛,却被罗横的双戟死死缠住,震得手臂发麻;王审琦刀法精妙,却难防桑格那无孔不入的毒指与韩江神出鬼没的快剑,险象环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仿佛凭空出现,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战圈中央的一处岩石之上。
来人正是段思平。他依旧是一袭青衫,纤尘不染,面色平和,仿佛眼前的厮杀与他无关。但他的出现,却瞬间吸引了所有在场高手的注意,只因他身上那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息,与这血腥战场格格不入。
“慕容氏,果然贼心不死。”段思平轻叹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哪里来的酸儒,找死!”罗横性子最暴,见段思平气度不凡,心生忌惮,但仗着己方人多,怒吼一声,弃了石守信,双戟一摆,如同疯虎般向段思平拦腰扫来!戟风呼啸,足以断金裂石!
段思平看也不看,右手随意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遥遥对着罗横的方向轻轻一点。
“嗤——!”
一道凝练至极、灼热阳刚的无形指力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罗横右手戟的戟杆之上!
“嗡!”罗横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戟杆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刺中,那精铁打造的戟杆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前冲之势戛然而止,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一阳指?!”见识广博的韩江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段思平并未停手,目光转向正欲偷袭王审琦的桑格。桑格见他目光扫来,心中一寒,那“黑煞指”竟不敢再往前递出。
段思平依旧是并指一点,指力并非直射桑格,而是点向他身前地面。
“噗!”一声轻响,指力没入土中,地面竟瞬间出现一个焦黑的小洞,边缘泥土微微泛红,一股灼热之气弥漫开来。桑格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他那阴寒毒功,最惧的便是这等至阳至刚的纯正内力。
段思平最后看向持剑凝立的韩江。韩江被他目光锁定,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竟连出剑的勇气都提不起来,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段思平并未再出手攻击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慕容龙城让你们来送死吗?”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动,已如鬼魅般在混乱的战团中穿梭了一圈。只听“噗噗”数声轻响,那几名正在宋军中肆虐的慕容家爪牙,几乎在同一时间如遭重击,穴道被制,僵立当场,或被宋军士兵趁机擒下,或倒地不起。
从段思平出现,到连挫罗横、惊退桑格、震慑韩江,再到制服其余爪牙,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方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慕容世家高手,此刻已溃不成军。
罗横捂着依旧麻木的右臂,面色惨白;桑格躲得远远,不敢靠近;韩江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再无战意。他们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知道今日绝难讨好,发一声喊,也顾不得那些被制住的同伴,狼狈不堪地窜入山林,瞬息间逃得无影无踪。
峡谷中,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宋军将士,以及傲然立于岩石之上的段思平。
石守信与王审琦上前,对着段思平深深一揖:“多谢……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他们虽不知段思平具体身份,但此等武功,此等气度,绝非寻常人物,尊称一声前辈绝不为过。
段思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地上的伤亡,轻声道:“尽快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前路未必平静,还需多加小心。”说完,青衫一晃,已如轻烟般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守信与王审琦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震撼久久难平。今日若非这位神秘青衣人出手,前锋部队恐怕损失惨重。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场平定李筠的战争,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除了明面的敌军,还有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武林高手,如同毒蛇,伺机而动。
“整顿队伍,加速前进!”石守信压下心中波澜,沉声下令。经此一役,宋军前锋更加警惕,但也因段思平的出手,士气并未受挫,反而更加坚定了平定叛乱的决心。慕容世家的阴影,已然清晰地投在了这场北征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