漯河镇的毒患尘埃落定,那场由厉百川掀起、或许背后还有慕容氏阴影的风波,在逍遥子玄妙手段与赵匡胤雷厉风行的处置下,终未酿成大祸。然而,逍遥子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之意。厉百川的毒功愈发诡谲难测,慕容龙城在暗处虎视眈眈,中原局势波谲云诡,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那冥冥中关乎天地奥秘、武道终极的“破碎虚空”之秘,探寻之路更是迫在眉睫,容不得太多耽搁。
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青袍拂动间,已悄然离开,如同他悄然而至。他的身影掠过中原的城池与田野,一路向西,越过陇右,踏入那片更为广袤、苍茫而又神秘的土地——西域。
越往西行,天地愈发辽阔,景色也与中原迥异。无垠的戈壁滩上,砾石遍布,狂风卷起黄沙,如同金色的波涛,一波波涌向天际。远处,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冰冷的光芒,那是昆仑山的余脉,被称为“万山之祖”,传说中蕴藏着无数上古的秘密。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沙土和骆驼刺的气味,偶尔能见到几株顽强的胡杨,以扭曲而坚韧的姿态,屹立在生命的边缘。
逍遥子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他怀中揣着一卷不知由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地图,色泽暗黄,边缘破损,上面用早已失传的佉卢文和一些奇特的符号,标注着几处疑似与上古祭祀、星象观测有关的遗迹方位。这卷图是他多年前游历时,于一座被风沙半掩的古城废墟中偶然所得,一直未能参透全部奥秘,直到近来对“虚空”之秘有所感悟,再结合某些道家珍稀典籍的记载,才隐隐觉得,这西域之地,或许埋藏着关乎“天地之力”与“世界壁垒”的线索。
根据古图指引和自身对地脉气机的感应,他来到了一片巨大的雅丹地貌群。这里仿佛是被天神巨斧劈砍过的大地,矗立着无数千奇百怪、被风沙侵蚀而成的土丘与石柱,如同一座座沉默的城堡和怪兽,在亘古的风中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按照图示,那处遗迹,应当就在这片“魔鬼城”的深处。
逍遥子步入其中,身形在巨大的风蚀地貌间显得格外渺小。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岩穴孔洞时发出的呜咽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万鬼咆哮,足以让寻常人心胆俱裂。但他心志坚定,灵台空明,丝毫不为外境所扰,只是循着那冥冥中一丝微弱的、迥异于寻常地脉的灵气波动,缓步深入。
终于,在绕过一尊形似跪拜巨人的巨大风蚀柱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中央,赫然呈现出一片巨大的、由某种黑色巨石砌成的圆形遗迹。巨石大多已经倾颓,断裂,半掩在黄沙之下,但依稀可以看出它们曾经被精心打磨过,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纹路,并非任何已知朝代的文字,更像是一种蕴含规律的符文,或是描绘星宿运行轨迹的图谱。
遗迹的中心,是一个约莫三丈方圆的石台,石台表面相对完整,刻画着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巨大的图案,由无数同心圆、弧线和点状凹陷构成,隐隐与天空中的某些星宿方位对应。石台四周,还散落着几根断裂的、顶端带有凹槽的石柱,似乎曾经是用来承托或引导什么。
逍遥子走到石台中央,闭上双眼,全力放开精神感知。北冥真气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向四周蔓延,渗透进脚下的石台,连接上那些残破的巨石符文。
刹那间,他“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并非肉眼所见的风化废墟,而是一幅幅破碎、模糊、流动的画面片断:仿佛在无比久远的年代,这里并非荒漠,而是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有先民在此聚集,身着奇特的服饰,对着星空顶礼膜拜;他看到那些黑色的巨石在夜晚会微微发光,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引动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天地能量;他看到石台中心的图案在某种仪式下被激活,光芒流转,似乎要打开一条通往不可知领域的通道,却又在最后关头能量溃散,功亏一篑……
一股庞大、古老、苍凉而又带着一丝不甘的意念碎片,混杂在那些残留的微弱能量场中,冲击着逍遥子的识海。他感受到了一种对打破界限、沟通天外的强烈渴望,以及无数次尝试后失败的无奈与执念。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符文和石台图案,心中已然明了。这处遗迹,并非简单的祭祀场所,而是一处古老的、试图利用星辰之力与地脉能量,实现某种“超脱”或“沟通”的试验场!那些先民,或许也在追寻类似“破碎虚空”的境界,只是他们选择了一条借助外物、引动天地巨力的道路。
逍遥子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石台上那些深深的点状凹陷,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灼热与锐金之气。“这些凹槽……并非装饰,而是用来镶嵌某种能汇聚、放大能量的晶石或特殊金属?”他若有所思,“以器物为媒,引星力地气,强行冲击虚空壁垒……此法虽显霸道,却也不失为一种思路。只是,对载体、时机、能量掌控的要求,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稍有差池,便是阵毁人亡。”
他回想起自己与段思平论道时提及的,“破碎虚空”需要精神、能量、契机三者合一。此地的古人,显然是过于侧重“能量”的积累与运用,试图以量变引发质变,却可能忽略了精神境界的同步提升与那玄之又玄的“契机”。
“内求于心,外感于天。或许,真正的关键,虽在于聚集庞大的力量,更在于找到那个能与天地共鸣的‘频率’,在于自身生命层次的跃迁,能与那‘虚空’产生某种共振……”逍遥子立于这古老的遗迹中,仰望星空,心中对那武道终极之境,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揣摩。此处遗迹虽未能直接指明道路,却如同一面历史的镜子,映照出前人探索的足迹与教训,让他更加明确了自身的方向。夜风更冷,卷起沙粒打在黑色的巨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那些远古的先魂,仍在低声诉说着未尽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