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的汴梁城笼罩在阴云之下,朱雀门前的早市刚开便陷入混乱。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捂住喉咙倒地,脖颈处泛起蛛网般的紫纹,竹筐里的面食滚落一地。人群惊叫着四散奔逃,几个胆大的汉子上前查看,却也相继扶着墙根干呕不止。巡街的衙役举着水火棍维持秩序,却对这种怪病束手无策。
三日内,类似的惨剧在中原各地接连上演。洛阳白马寺的僧人晨课时集体昏厥,太原晋阳宫的侍卫队半数卧床不起,就连远在荆湖的岳州窑工都出现了相同症状。被害者起初只是皮肤瘙痒,继而口鼻渗血,临终前浑身痉挛如遭雷击。各地医馆将库存的解毒药尽数搬出,却发现寻常草药对这些诡异病症毫无作用。
“这是厉百川的手段!”江湖传言如同野火般席卷中原。茶楼酒肆间,说书人拍响醒木,绘声绘色讲述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魔头——有人说他曾在蜀中炼制千人蛊,也有人说他精通南诏邪术。百姓们谈之色变,连孩童夜啼都被吓唬“再哭就让厉百川抓走”。实际上,这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人物,此刻正站在蔡河渡口的乌篷船上,望着浑浊河水里漂浮的死鱼冷笑。
赵匡胤接到柴荣密令时,案头已堆满各地送来的急报。最触目惊心的是陈州府尹的亲笔信:全城水源被人投毒,三千百姓命悬一线。他连夜率骑兵疾驰二百里,入城时只见护城河漂满浮肿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腐臭气息。医官战战兢兢禀报:“此毒名为‘牵机’,见血封喉,唯有一种生长在极北之地的雪莲才能克制。”
“胡说!”赵匡胤抽出佩剑劈开药箱,抓起药渣细嗅,“若是普通剧毒,怎会三日后才发作?”他想起半月前截获的契丹密函中提到过类似症状,当时还以为只是谣传。如今看来,这场瘟疫般的灾难分明是人为精心策划。城墙上新贴的告示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墨迹未干的“悬赏缉拿厉百川”字样下,已经聚集了上百愤怒的百姓。
追踪线索指向城南破庙。赵匡胤踹开腐朽的门板,阳光从漏顶的瓦缝射入,照见神像前摆着个青铜香炉。炉灰中残留着未燃尽的紫色粉末,与他手中取自陈州死者指甲缝的结晶体完全相同。正要细查,忽听得梁上传来嗤笑:“郭帅帐下的走狗倒是嗅觉灵敏。”
抬头望去,横梁上倒挂着个黑衣男子,脸上蒙着浸过药水的面纱,露出的眼睛泛着病态的青灰色。赵匡胤拔剑出鞘:“你就是厉百川?”黑衣人轻盈跃下,袖中抖出数十枚银针:“错了,我只是替主人清理门户的扫洒仆人。”话音未落,银针已破空而至,针尖闪烁着幽蓝光泽。
缠斗间,赵匡胤发现对方招式诡谲异常,每每出招必伴随刺鼻腥气。他挥剑格挡时,剑锋沾到毒液立刻锈迹斑斑。眼看要落入下风,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柴荣亲卫队举着火把赶到,火光照见黑衣人腰间挂着的铜牌,上面赫然刻着契丹文字。
“抓住他!”赵匡胤大喊。黑衣人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陶罐往地上一摔,紫色烟雾瞬间弥漫整个庙宇。等众人捂着眼睛冲出时,只看见河面上飘着艘快速消失的小船,船头站着个披斗篷的身影,正是方才下令攻击的真凶。
次日,汴梁城中流传开更可怕的消息:染病者家中都收到过匿名恐吓信,要求三日内向指定寺院供奉童男童女,否则全家暴毙。赵匡胤带兵包围大相国寺时,发现诵经堂地下藏着密室,墙上挂满标注着时辰方位的羊皮卷。正在此时,城外又传来急报——黄河渡口发现二十具浮尸,皆是奉命押送粮草的官兵。
“他们在练兵。”柴荣看着摊开的羊皮卷,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注记,“这些毒发的时间经过精确计算,既要制造恐慌,又要消耗我们的兵力。”他指着某处标记问:“此处写着‘待龙脉苏醒’,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赵匡胤摇头,忽然想起慕容忠说过的“山河社稷图”,脊背窜起阵阵寒意。
暮色中的汴梁城格外压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头巷尾贴满驱邪符咒。赵匡胤巡视军营时,发现几个士兵偷偷焚烧可疑信件。他夺过残片查看,上面歪斜写着“戌时三刻,金明池见”。子夜时分,他带着亲兵埋伏在池畔,果然见到个黑影将包裹扔进水中。打捞上来的陶罐里装着发酵过的毒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
“这不是普通的投毒。”随行军医捏着胡须断言,“你看这些藻类根部附着红色孢子,遇水即活。他们要在整条汴河培育活体毒源!”赵匡胤猛然醒悟:为何每次毒发都在水源附近,原来敌人是要将整条运河变成流动的炼狱。他立即下令封锁河道,可为时已晚——下游传来凄厉的惨叫,渔村亮起了冲天火光。
黎明时分,赵匡胤站在满是泡沫的河边,看着渔民打捞起肿胀的尸体。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竟是百姓自发组织的驱邪队伍,抬着龙王神像沿河游行。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战争,远比刀光剑影更加凶险。就在这时,亲兵递来封蜡封密信,火漆印着慕容氏的牡丹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