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的一番话让赵员外一愣,他没想到久居后宅的妻子竟能说出这番言语来。
没过几天,更令他吃惊不已的是他看中了一个小绣娘想纳为妾室,他的夫人竟没像往常一样默默垂泪应下,而是平静地反驳道:“老爷如今家业安稳,儿女双全,又要纳个妾室回来恶心妾身,是觉得家里太过安稳了?
老爷还不如多想想戏里那包公的铡刀,心里也清净些。”
噎得赵员外半晌说不出话,纳妾之事竟真就此搁置了。
看着后院那些以夫为天的女子,都有要翻天的架势,让习惯了绝对权威的男人们颇不适应,甚至有些恼怒。
朝堂之上自然有那看不惯这些的酸腐大臣,在朝会上跳出来指责南宫云菲编排戏剧,蛊惑人心,扰乱纲常。
一时间,弹劾她的奏折纷纷递到了御案前。
礼部侍郎王崇明便率先出列,手持玉笏,一脸痛心疾首:“陛下,臣要弹劾南宫云菲!
身为凤翔军指挥使,居然行那经商之道。
还借经营茶坊剧场之名,编排所谓新戏,如《铡美案》、《梁祝》、《女将军》,乃至近日那部前朝女子行商之戏,内容离经叛道,颠倒阴阳!
公然宣扬女子抗婚、从军、经商,更以市井俚语‘大猪蹄子’污蔑丈夫,蛊惑无知妇孺,扰乱纲常伦理。
长此以往,牝鸡司晨,家宅不宁,其祸不远矣!
恳请陛下下旨,禁绝此等惑乱人心之戏文,严惩始作俑者!”
他话音一落,立刻有几个守旧的老臣出列附议,引经据典,将南宫云菲的戏文批得一文不值。
仿佛大雍朝的风气就要败坏在一个小小女子手中。
龙椅上的皇帝神色莫测,并未立刻表态。
朝堂之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
然而,南宫尚稳立朝堂,面对攻讦,气定神闲地一顿犀利输出:“诸位大人言重了,小剧场所演,不过是在歌颂忠贞不渝的爱情,弘扬保家卫国的豪情,描绘百姓追求美好生活的温情。
这哪一部戏讲的做人不是堂堂正正,做事业要讲究礼法,作为大雍子民,就要明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莫非诸位大人觉得,忠贞、爱国、自强这些品德,不该宣扬?”
一番话掷地有声,把那些反对者噎得面红耳赤,一时难以辩驳。
景盛帝看够了戏,轻飘飘地说了句南宫爱卿言之有理,便将此事揭过。
他自然也看了这些戏,心知肚明,戏都是好戏,编的好演员演的也好,但南宫云菲确实也有那么几分要倒反天罡的架势。
可他偏不说破,只静观其变,看她究竟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来。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丫头的志向,怕是不在朝堂之上。
至于为何会有这般感觉,皆因他冷眼瞧得真切,这丫头骨子里透着一股懒劲儿。
许多事情,她只动动嘴皮子,出个主意,给个法子,便撒手不管了。
可偏偏她心眼子又特别多,鬼主意层出不穷。
单说今年这酒类生意,光是分红,就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了,他的国库也充盈了不少。
可是这些南宫云菲真真是只出了那最初的方案和方子,对后续一概不问。
那甩手掌柜当的,那叫一个驾轻就熟,溜得很哟!
更别提那紧俏的盐了。
以前谁能想到,那般难得的盐,如今竟成了寻常百姓也用得起的平价物?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可是她呢,给了思路、方案、制盐法子后,便再未过问。
这该说是心思通透,还是心大呢?
就连在凤翔军那里,这丫头也是去了把事情安排妥当,便即刻离开,绝不多呆片刻。
真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小女子!
时间就在繁杂与喧嚣中悄然滑过。
新年一过,大雍朝便迎来了两件举国瞩目的大事:一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二则是太后娘娘的七十大寿。
景盛帝亲自指派大学士梁阁老主持本次恩科,并三令五申,务必确保其公正严明。
云家的云振萧、云振书,以及南宫家的南宫云海,都是此次恩科的考生。
两家上下都在为子弟赴考忙碌打点,这三人却似胸有成竹,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见丝毫紧张。
而太后的寿辰更是重中之重。
太后在皇家寺庙清修十余年,从未操办过生辰,致使景盛帝一直心感愧疚。
今年是太后回宫后的第一个整寿,景盛帝决意大办特办。
礼部奉旨,早早便开始筹备,此时离太后寿诞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届时,周边各国皆会遣使前来祝寿,更令这场寿宴举世瞩目。
转眼到了二月初九,云家和南宫家终于将三位考生送进了考场,迎来短暂的宁静。
与此同时, 南宫云菲再次被景盛帝召入宫中。
此番召见,起因是景盛帝得到消息:此次前来贺寿的周边国家共有六个。
除去去年刚交过手的东安、北狄、西齐,与大雍南境相邻的南楚,还有两个小国,苍梧与百越。
朝堂之上,君臣商议以何种仪式迎接诸国使臣,众臣所提建议,景盛帝皆不甚满意。
于是,他想起了南宫云菲,这丫头素来古灵精怪,智计百出,兴许能献上一个别出心裁的好主意。
自然,战宇暝也少不得一同参与。
南宫云菲踏入御书房,眸光微动,只见几位皇子一个不落,皆在御前。
她依礼见过皇上后,便安静地坐到了战宇暝身侧。
甫一抬头,便撞进了四皇子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四皇子心中暗恨,自己抢了韩允梦,却让战宇暝那小子找了个更优秀的未婚妻,还真叫人意难平!
南宫云菲神色平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视线流转间,又对上了五皇子含笑的眸子。
见她望来,五皇子颔首示意。
南宫云菲再次移开视线,这回目光落在了六、七、八三位皇子身上。
只见这几位端坐椅上,个个绷着脸,腰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活脱脱像是坐在学堂第一排、生怕被先生点名的乖学生。
她心中了然,不由眨了眨眼:这几个是在自家皇帝老爹面前努力表现呢。
再看小弟九皇子,就自在得多。
她目光扫过时,这家伙还咧开嘴冲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足有八颗。
南宫云菲唇角微扬,侧首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这厮正满眼宠溺地瞧着自己呢。
她回以嫣然一笑,战宇暝的眼睛倏地一亮,仿佛落了星辰。
“咳!” 上座的景盛帝重重咳了一声。
当朕不存在是吧?
见几人都看向自己,景盛帝这才沉声开口:“你们皇祖母寿辰在即,届时各国使臣也将来我大雍。
据边关来报,此次来贺寿的,皆是各自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都说说,我大雍应以何种姿态相迎,方能彰显国威,又不失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