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工棚内的篝火噼啪作响,将尚让兴奋到涨红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大哥,那王屠夫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早做准备啊!”尚让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担忧,但眼神深处,却跳动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被黄超这么一闹,他那颗安于现状的心,也被点燃了。
黄超将最后一口鱼汤喝下,随手将瓦罐丢进火里,发出一声闷响。他擦了擦嘴,看向尚让,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准备?为什么要我们准备?”
尚让一愣:“不准备,难道等他带人杀上门来?”
“让他来。”黄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不仅要让他来,还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刀递到我手上。”
他站起身,在工棚里踱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尚,咱们现在最缺什么?”
尚让不假思索:“钱!还有人!”
“没错。”黄超打了个响指,“王管事有钱有人,但他是个蠢货。曹州城里,还有一群人,他们有钱,但缺一个把钱变成更多钱的胆子。而我,就要给他们这个胆子。”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尚让,一字一句道:“我要把他们的钱,都变成我们的钱。”
尚让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大哥说的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比天书还难懂。
黄超没再多解释,只是吩咐道:“去找城里最好的硝皮纸,越多越好。另外,帮我给曹州城里十几家最大的绸缎庄、米行、药材铺的老板,送一份请帖。”
“请帖写什么?”
“就写,黄某偶得天降祥瑞,欲与诸君共赏,同发横财。”
……
三日后,夜。
曹州城南,一处废弃的漕运码头仓库。
这里平日里是乞丐和野狗的聚集地,今夜却灯火通明,外围被尚让手下最精锐的盐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水泄不通。
仓库内,十几名衣着华贵,神色各异的富商、地主正襟危坐。他们是曹州地界上最有钱的一批人,平日里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
但此刻,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疑虑和警惕。
秘密的邀约,神秘的地点,还有一个最近在道上声名鹊起的陌生名字——黄超。要不是请帖中那句“共发横财”太过诱人,加上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了前几日王管事在盐场吃瘪的传闻,他们绝不会冒着风险来到这个鬼地方。
“诸位老板,久等了。”
伴随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仓库的侧门被推开,黄超在一众盐枭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年轻,太年轻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眼前的青年,一袭青衫,面带微笑,看起来更像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而不是一个能让王管事那种地头蛇都屁滚尿流的狠角色。
一时间,仓库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怀疑和轻视的眼神在空气中交织。
黄超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却毫不在意。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拍了拍手。
很快,几个盐枭端着十几个托盘走了上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碟,碟子里盛着一小撮洁白如雪的粉末。
“诸位都是生意人,时间宝贵。闲话少说,先请诸位品尝一样东西。”
富商们面面相觑。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米行老板,仗着胆子,用小指捻起一撮,放进嘴里。
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味觉冲击!没有丝毫的苦涩和杂味,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咸鲜,仿佛一道惊雷在舌尖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那股鲜味顺着喉咙滑下,整个人都舒爽得打了个激灵!
“这……这是盐?”山羊胡老板失声叫道,声音都在发颤。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仓库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叹声。
“天呐!此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老夫做了半辈子生意,从未见过如此品质的精盐!”
“这若是用来腌制火腿,做酱料……不敢想,不敢想啊!”
他们都是人精,几乎在尝到雪花盐的第一口,脑子里就已经开始疯狂盘算这东西背后蕴藏的恐怖利润!
看着这群人瞬间变得贪婪而狂热的眼神,黄超笑了。
鱼儿,上钩了。
“此物,我称之为‘雪花盐’。”黄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它的价值,我想不用我多说了。”
“黄公子!”一个绸缎庄的胖老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满脸堆笑,“您开个价!这雪花盐的生意,我们张家要了!”
“张老板别急嘛!”另一人立刻反驳,“这么大的生意,你一个人吃得下吗?黄公子,我们李家也愿意合作!”
场面瞬间变得嘈杂起来,仿佛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黄超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卖盐。”
众人一愣。
不卖盐,那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只见黄超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展示给众人。
那是一张用上好的硝皮纸制作的凭证,质地坚韧,做工精美,上面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如同蝌蚪般扭曲的符号(阿拉伯数字)标注着一些数字,还盖着一个鲜红的,刻着“大齐”二字的印章。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我称之为,‘大齐盐引’。”黄超的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概念。
“诸位今日,无需花一分钱买我的盐。你们要买的,是这个盐引。”
“每一张盐引,面额一百贯。诸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随意购买。”
“三个月后,诸位可凭此盐引,来我这里兑换。届时,你们有两个选择。”
黄超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凭盐引,以市价五成的价格,兑换等额的雪花盐。”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所有富商的脑子里炸响!
市价五成!
以雪花盐的品质,它的价格至少是官盐的三倍以上!五成价格兑换,转手一卖,那就是数倍的暴利!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黄超看着他们的反应,微微一笑,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若是诸位对卖盐不感兴趣,也没关系。三个月后,凭盐引,我不仅退还你们的本金,还会额外支付……三成的利钱!”
如果说第一个选择是引爆了他们的贪欲,那第二个选择,就彻底击碎了他们的理智!
三个月,三成利!
这是什么概念?他们把钱存在钱庄,一年的利钱也不过一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而且是黄金做的馅饼!
兴奋过后,便是巨大的疑惑和犹豫。
终究还是那个山羊胡老板,他定了定神,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黄公子……这……这未免也太好了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万一三个月后,你拿着我们的钱跑了,我们找谁去?”
这个问题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黄超,等待他的回答。
黄超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诸位,你们这些年,被官盐盘剥得还不够惨吗?盐铁司的那些豺狼,吃掉了你们多少利润?你们想不想,把曹州的盐价,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胖老板:“张老板,听说你上个月运到洛阳的绸缎,因为孝敬得不够,被扣了半船?”
他又看向另一个人:“李老板,你家的药材,是不是因为得罪了王管事的亲戚,到现在还压在仓库里卖不出去?”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富商的脸色难看一分。
最后,黄超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我,黄超,今天给你们的,不是一个发财的机会,而是一个掀翻桌子的机会!”
“信我的,今天揣着盐引出门,三个月后,你们就是曹州的新王!”
“不信我的,门在那边,现在就可以走。以后这雪花盐的生意,也与你无干!”
“我黄超,从不强求!”
一番话,掷地有声,霸气侧漏!
富商们被他说得热血沸腾,又心惊肉跳。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平静的眼神背后,仿佛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是赌一把,赢一个泼天富贵,还是继续缩着头,被官府和那些权贵慢慢吸血?
“我干了!”绸缎庄的胖老板第一个拍案而起,肥肉乱颤,“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黄公子,我买五百张盐引!”
五百张,那就是五万贯!
有人带头,剩下的犹豫瞬间被贪婪冲垮。
“我买三百张!”
“给我来两百张!”
“妈的,老子也拼了!八百张!”
场面彻底失控了!商人们像是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掏出怀里的银票、金票,塞到尚让的手里,生怕自己买得少了,就错过了这场天大的富贵!
一夜之间,仓库里堆满了小山般的金银票据。
尚让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收钱,而是在做梦。
粗略一算,这一晚上募集到的资金,足足有三十万贯!足以武装一支上千人的精锐部队!
他看向黄超的眼神,已经彻底化为了神明般的崇拜。
这哪里是空手套白狼,这简直是画地为牢,凭空印钱啊!
然而,就在黄超将最后一张签好的盐引递出去,享受着胜利果实的时候。
“砰!”
仓库的大门被一个盐枭踉踉跄跄地撞开,他满脸是血,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尽的恐惧!
“大哥!不好了!”
“王……王管事那个狗娘养的!他调集了盐场所有的护卫和家丁,足足有五百多人,把……把我们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