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华惨淡,映照着武当真武大殿前偌大的广场。
不久前还喧嚣鼎沸、杀声震天的场地,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与喧嚣的奇异混合。
地上狼藉不堪,散落着断裂的兵器、碎裂的酒坛、打翻的供品,更有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
散发出浓郁的铁锈腥气,无声地控诉着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
然而,与这满地惨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广场上横七竖八躺倒的身影——各门各派的弟子,无论之前是哭嚎奔逃还是凶悍拼杀,此刻都陷入了最深沉的酣眠。
粗重或细微的鼾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奇异的声浪,在寂静的山巅回荡,将这片修罗场硬生生扭成了滑稽的睡梦乡。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那静立在广场中央,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的身影,逸长生。
他宽大的道袍在山风中微微拂动,面容平静无波,仿佛一切都不为所动。
方才,他只是屈指轻弹,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微尘。
然而,随着那指尖的微动,漫天星屑般晶莹剔透的流光无声无息地洒落,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那流光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与强制之力,精准地拂过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脖颈。
无论是惊恐尖叫的年轻弟子,还是负隅顽抗的凶悍门徒,亦或是那些趁乱推搡、意图浑水摸鱼之辈。
在被那无形流光触及的瞬间,身体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眼神迅速涣散,动作戛然而止,接二连三地软倒在地。
不过几个呼吸间,广场上再无站立之人。
只剩下满地沉睡的身躯和那持续不断的鼾声,与尚未凝固的鲜血、破碎的狼藉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头皮发麻又啼笑皆非的图景。
逸长生目光扫过这片沉睡的“战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
他侧过头,朝着不远处一株虬劲老松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鼾声,传入松枝掩映下几人的耳中。
“老叶,”他唤道,语气随意,“阿飞,玉致丫头,该干活了。把这些掌门、长老、大师、师太的,一个个挑出来,捆结实些。
这帮家伙醒了可不会安分,撒泼打滚是轻的,别让他们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承乾,雄英,你俩也别闲着,搭把手。”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如惊鸿般自松枝间飘然落下,正是叶孤城。
他身姿挺拔,白衣胜雪,即便在这昏暗的月色下也纤尘不染,与周围的狼藉格格不入。
令人惊奇的是,他那双惯常握剑的手中,此刻竟已多了一捆油光发亮、坚韧无比的牛筋绳。
绳索上隐隐散发着桐油特有的气味,显然是早已备好,浸过桐油以增强韧性与束缚力。
喏,这就叫专业。
叶孤城落地无声,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目标。
只见他手腕一抖,那沉重的剑鞘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地一点一压。
灭绝师太从弟子那儿拿来护身的剑,还未来得及出鞘,便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劲透过剑鞘传来,半边身子瞬间麻痹。
她身边的空闻大师亦是如此,正待运功反抗,剑鞘尖端已点在他后腰大穴上,刚猛的内力一滞,整个人便失了力道。
下一刻,牛筋绳如同灵蛇般缠绕而上,动作快得只见残影。
绳索穿腋而过,反剪双手,在胸前背后交叉缠绕,最后在手腕脚踝处打上死结。
眨眼间,两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派掌门、宗师级人物,便被捆得如同两颗人形粽子,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瞪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
叶孤城手法之娴熟,捆绑之结实利落,透着一股令人侧目的专业感。
另一边的阿飞,则更为直接粗暴。
他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手中那柄平平无奇的铁片剑鞘,此刻成了最精准的点穴工具。
每一次点出,都迅捷如电,无声无息,却又力透筋骨。
被他点中的崆峒五老、臭鱼烂虾门派等人,只觉得要穴处一股阴寒锐利的内力透入,全身内力如潮水般退去,被封得死死的,空有万钧之力却使不出半分,筋骨却毫发无伤。
紧接着,阿飞手臂一振,如同抛掷沙包般,将这几人提溜起来,三两下用同样的牛筋绳缠紧。
动作麻利得像是捆扎柴火,然后随手一丢,将他们如同死鱼般堆叠在一起,全然不顾他们平日里在江湖上的显赫身份。
宋玉致在一旁看得新奇又兴奋。
她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见叶孤城和阿飞动作潇洒利落,也起了效仿之心。
她抽出腰间那条平日里策马用的坚韧皮鞭,手腕轻抖,鞭梢如灵蛇吐信,精准地卷住几个被吓晕过去、或是本就实力不济的二流门派掌门脚踝。
她模仿着阿飞的动作,用力一扯,便将几人拖拽到一起,然后学着用皮鞭在他们身上缠绕几圈,打了个不甚美观却也算牢固的结,得意地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有趣的游戏。
“好了,热闹看够了吧?”
逸长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目光却如实质般投向广场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阴影角落。
那阴影仿佛比其他地方更浓几分,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
“玉燕丫头,还有童姥,出来吧。躲着看戏,哪有亲自下场有意思?”
阴影微微晃动,片刻后,两道身影从中走出。
前面是一位身着素雅青衫的少女,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正是江玉燕。
此刻她脸上带着一丝被当场抓包的赧然,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躲闪,如同做错事被长辈发现的孩子。
她身后跟着一位身形矮小如同女童的老妪,正是天山童姥巫行云。
童姥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之色,双手抱臂,眼神睥睨,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