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单冰冰和罗成安然出现,逸长生抬起头说了几句,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随手撕下一条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的兔腿,手腕一抖,那条兔腿便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地落入了单冰冰下意识伸出的手中。
“二哥他……二哥他怎么样了?!”
单冰冰顾不上手中温热的兔腿,还有收不收的下王世充的兵。
她目光焦急地在逸长生和叶孤城脸上来回扫视,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颤抖。
兄长断后独战八将的情景,如同噩梦般萦绕在她心头。
“放心。”逸长生用树枝拨了拨篝火,让火苗更旺些,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单雄信那小子,硬是要得。
他依约斩了王世充手下那八个亲卫将军,一个不少,人头估计这会儿都挂在他马脖子上了。”
他顿了顿,撕下另一条兔腿自顾自地咬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此刻嘛,他应该正护着你那位好二嫂和侄女,带着收下的人,往李世民驻军的方向撤呢。
放心,他命硬得很,死不了。”
这话虽然说得随意,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单冰冰听到兄长无恙,并且救出了嫂子和侄女,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差点软倒在地,幸好被身边的罗成及时扶住。
她看着手中香喷喷的兔腿,却一时没有胃口,又急切地问道:“那……那王世充呢?他……”
她无法想象,以王世充的狠毒和掌控力,在经历了今晚的背叛和刺杀后,会如何疯狂报复。
因为逸长生之前说要让他活下来,这样的人留下来了,说不报复,这怎么可能?
逸长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指了指洛阳城的方向。
只见遥远的东方天际,那原本微弱的鱼肚白,此刻竟被一大片冲天而起的火光映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隐隐看到洛阳城方向上空,那翻滚的浓烟和跳跃的火光,如同地狱之火在燃烧。
“王世充嘛——”逸长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啃了一半的兔腿重新架回火上。
“李密的瓦岗军主力,按贫道的推算,此刻应该已经攻破洛阳东门了。那老小子……”
他咂了咂嘴,“我给他喂了假死药,又顺手给他换了张脸,连带着他那位正妻一起。
你二嫂那边我也交代清楚了,她认得出来就行。”
他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等他几天后醒过来,嘿,就会发现天也换了,地也换了,人间也换了。
洛阳城姓了李,或者姓了窦,谁知道呢?反正不再是他的郑国了。”
他看向单冰冰,“至于他出来以后,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苟活,还是不甘心再折腾,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至少……”逸长生的笑容变得有些冷。
“肯定不会让你二哥背上‘弑父’的骂名,他那些兵,也早已没了退路了。
而且不会罗成让冰冰你们两口子,夹在中间难做,更不会让那可怜的孩子,摊上一个弑杀亲外公的爹。”
他考虑得极其周全,既解决了单雄信的后顾之忧,又彻底斩断了王世充与洛阳的联系。
单冰冰听得呆住了。
假死药?换脸?
她虽然知道逸长生手段通天,却也未曾想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她怔怔地望着溪边跳跃的篝火,又望向洛阳城方向那片映红天际的火光,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她对王世充并无好感,甚至因其猜忌对二哥多有提防而心存芥蒂。
但想到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江山易主、面目全非,女儿也已“背叛”,那种从云端跌落的巨大落差和无力感……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同时也对逸长生那近乎无所不能的手段感到一丝敬畏和后怕。
“这兵荒马乱的……道长,您……您究竟把……把人安置在何处了?又如何能确保他……他们醒来后的安全?”
单冰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洛阳周边烽烟四起,各路势力犬牙交错,两个昏迷不醒、甚至面目全非的人,如何能在乱世中安然无恙?
逸长生似乎早料到她会问,慢悠悠地撕下一条烤得恰到好处的兔肉,吹了吹热气,才悠然道。
“我让他们好好睡几天。王世充和他的正妻,被我安置在洛阳城西北方向,三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山洞里。”
他指了指北邙山更深处的方向。
“那山洞入口极其隐蔽,内里干燥宽敞,我备足了清水和干粮,足够他们支撑到醒来后的用度。
洞口布了些小玩意儿,寻常野兽或者不开眼的流民靠近,只会吃些苦头,性命无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王世充醒来,发现自己脸变了,力气也暂时使不出几分,第一反应必然是躲藏而非招摇。
只要他脑子没彻底坏掉,就不会主动往刀口上撞。
至于出来以后,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个寻常老翁,还是不甘心再弄点幺蛾子,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贫道能做的,就是让他活着离开洛阳这个漩涡,至少……这之后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她看着逸长生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眼圈又微微泛红,郑重地对着逸长生深施一礼:“多谢道长!此恩此德,单家上下,永世不忘!”
一旁的罗成,一直沉默地听着,手中紧握着那杆亮银枪,目光在逸长生和叶孤城身上扫过。
此刻,他猛地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对着逸长生抱拳行礼。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刚毅和郑重。
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肃然,声音低沉而有力。
“道长!罗成有一事不明!您……您为何要如此费心竭力地帮助我们?瓦岗已散,表哥投了秦王,我和冰冰不过是丧家之犬。
道长您手段通天,所谋者大,何必在我们这些人身上耗费如此心力?甚至还助我救出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