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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乐山老城区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早点摊的油烟味、自行车的铃铛声、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构成小城特有的晨间交响。在这片喧嚣中,三单元302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沈砚卿第一个走出来,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工装服,戴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背着一个工具包,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水电工。楚清辞跟在他身后,穿着宽松的碎花连衣裙,头发扎成低马尾,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

最后出来的是赵青山和赵小雨。赵青山被沈砚卿巧妙“改造”过——花白的头发染黑了些,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拄着拐杖,腰背微微佝偻,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退休老人。赵小雨则换上了素雅的衬衫和长裤,拎着一个帆布包,搀扶着父亲。

“记住,”沈砚卿压低声音,“我们分两批走。我和清辞先下楼,两分钟后你们再下来。老陈在楼下等,他的车会送你们去大佛景区停车场。我和清辞坐公交过去,在‘听涛斋’汇合。”

赵小雨紧张地点点头,赵青山却意外地镇定。他握紧手中的拐杖——拐杖是中空的,里面藏着那把黄铜钥匙和银质吊坠。

沈砚卿和楚清辞先下楼。楼道里依然昏暗,但已经有早起的邻居进出。一个提着豆浆油条的大妈迎面走来,多看了他们两眼,沈砚卿自然地揽住楚清辞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楚清辞笑着点点头——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早起上班的普通夫妻。

走出单元门,春日阳光有些刺眼。沈砚卿用余光扫视小区——院子里有几个老人在晨练,一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散步,一切正常。但他注意到,小区门口的报刊亭旁,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在看报纸,报纸举得很高,遮住了大半张脸。

“门口有眼线。”沈砚卿在楚清辞耳边低语,语气却轻松得像在说情话,“没事,按计划走。”

两人手牵手走出小区,在公交站等车。那顶帽子果然跟了出来,在马路对面假装等车。沈砚卿不动声色,拿出手机假装看新闻,实则快速拍下那人的侧脸,发给老陈。

两分钟后,公交车来了。沈砚卿护着楚清辞上车,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帽子男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而是转身回了小区——他的任务显然是监视赵家。

公交车缓缓驶离。楚清辞从车窗望出去,看见老陈的黑色轿车刚好开进小区,接上了赵青山父女。一切按计划进行。

“他们会安全吗?”楚清辞轻声问。

“老陈经验丰富,而且秦铮还安排了另一辆车在附近策应。”沈砚卿握住她的手,“现在我们专注自己的任务。到了‘听涛斋’,可能会有更多眼线。”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乐山的老街。楚清辞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象——青石板路、老字号店铺、提着菜篮的行人,这一切让她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在临城的生活。如果不是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她真想和沈砚卿在这样的城市里定居下来,过平凡的日子。

“在想什么?”沈砚卿问。

“想等所有事情结束,我们找个这样的小城住下。”楚清辞靠在他肩上,“每天睡到自然醒,去市场买菜,做饭,散步……你说好吗?”

“好。”沈砚卿的声音很温柔,“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不过现在,”他看了看窗外,“该下车了。”

乐山大佛景区外围,游客已经开始聚集。旅游大巴一辆接一辆驶入停车场,导游举着小旗子,喇叭声此起彼伏。沈砚卿和楚清辞混入人流,朝着“听涛斋”的方向走去。

“听涛斋”是家老字号茶室,位置很特别——不在热闹的景区主街,而是在一条僻静的侧巷尽头,背靠山崖,面朝岷江。茶室是仿古建筑,青瓦白墙,木雕门窗,门口挂着竹帘,显得清幽雅致。

沈砚卿在巷口停下,观察四周。巷子里人不多,有几个游客在拍照,一家卖纪念品的小店刚开门,店主正在往外搬货。他注意到茶室斜对面的二层小楼上,一扇窗户的窗帘动了一下。

“有监控点。”他低声说,“傅临渊应该已经到了。”

果然,刚走到茶室门口,竹帘掀开,小陈走了出来。他今天也换了装束,穿着茶室的制服,看起来就像个普通服务员。

“沈先生,楚小姐,里面请。”小陈微微躬身,“老板在雅间等你们。”

茶室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穿过前厅,后面是一个小庭院,假山流水,竹影婆娑。小陈领着他们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雅间,推开门。

傅临渊已经在里面了。他坐在茶桌旁,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正在泡茶。看到他们进来,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赵先生他们呢?”楚清辞问。

“老陈的车已经到了停车场,我的人接应他们从后门进来。”傅临渊倒了两杯茶,“放心,这条路线很安全。现在,我们需要谈谈储物柜的事。”

沈砚卿没有碰茶杯:“傅先生对‘听涛斋’很熟悉?”

“这家茶室是我一个老朋友开的。”傅临渊坦然承认,“所以当年楚教授选择这里作为交接点,也是通过我安排的。但我没想到,他会让赵青山每月定期来。”

“定期来的目的是什么?”楚清辞追问。

傅临渊从茶桌下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张建筑平面图:“这是‘听涛斋’的结构图。储物柜区域在地下室,但楚教授当年改造过其中几个柜子,加了特殊的锁和报警装置。赵青山每次来,其实不是取东西,而是‘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柜子里的东西还在,确认没有人动过。”傅临渊指着图上标注的317号柜,“这个柜子有生物识别锁,除了黄铜钥匙,还需要赵青山的指纹和虹膜。如果连续两个月没有确认,柜子会自动锁死,里面的东西会被特殊溶剂销毁。”

楚清辞震惊:“外公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复杂的保护?”

“因为柜子里的东西,关系到的不只是赵青山一个人。”傅临渊的表情严肃起来,“楚教授去世前告诉我,他把自己所有的研究心得、错误教训、以及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都整理成了一份‘终稿’,放在三个地方。‘听涛斋’是其中之一。”

沈砚卿眼神锐利:“另外两个地方在哪里?”

“我不知道。”傅临渊摇头,“楚教授说,只有当三个地方的资料汇合,才能拼凑出完整的真相。他担心资料落入坏人之手,所以做了这样的分割设计。”

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小陈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赵青山父女和老陈。赵青山的脸色比刚才更差,额头冒着虚汗,赵小雨紧紧搀扶着他。

“赵叔叔,您还好吗?”楚清辞立刻起身。

赵青山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喘息了几口气才说:“老毛病……每次来之前都会这样。楚教授说,这是‘预警’。”

他从怀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放在茶桌上。钥匙在晨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

“我们现在下去?”沈砚卿问。

“等等。”傅临渊看了眼手表,“每个月初一,茶室九点整会播放一段古琴曲《流水》。琴声响起时,地下室的监控系统会暂时关闭五分钟。这是我们唯一安全进入的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

九点差五分,茶室前厅果然响起了古琴声。琴音淙淙,如流水潺潺,在安静的茶室里流淌。傅临渊站起身:“可以了。”

一行人走出雅间,穿过庭院,来到一扇隐蔽的木门前。小陈拿出钥匙打开门,后面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墙壁上点着昏黄的壁灯。

“我在上面守着。”老陈说。

其他人跟着傅临渊走下石阶。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温度明显比上面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木和旧纸张的味道。两侧是一排排老式的铁皮储物柜,编号从001到400。

317号柜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柜门是深绿色的铁皮,看起来和其他柜子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会发现,锁孔周围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银色金属环。

赵青山走到柜子前,手微微颤抖。他从怀里又掏出那个银质吊坠,将吊坠底部对准锁孔上方的凹槽——严丝合缝。然后他将黄铜钥匙插入锁孔,同时把眼睛凑到柜门右侧一个类似猫眼的装置前。

“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弹开了一条缝。

赵青山却没有立刻打开柜门,而是后退一步,对楚清辞说:“楚小姐,你来开。”

楚清辞看向沈砚卿,沈砚卿点头。她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拉开柜门。

柜子里的东西不多: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一个老式的铁皮饼干盒,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绒布袋。

楚清辞先拿起档案袋。袋口用火漆封着,火漆上的印章是楚家的家徽——三个交叠的圆圈,和信上画的一样。她小心地拆开火漆,里面是厚厚一沓手稿。

手稿的第一页,是外公熟悉的字迹:

“致未来的继承者:若你读到这些文字,说明赵青山尚在,说明我当年的安排尚未失效。此间所藏,是我毕生研究之精要,亦是我最深之忧患。‘北斗’非天赋,非异能,乃人类认知光谱之极端呈现。然极端易被利用,易被扭曲。顾寒山之流,欲将其变为工具;海外野心家,欲将其商品化。皆不可取。”

“我穷尽半生,终悟真理:科学之责任,不在创造‘超人’,而在理解‘常人’。保护那些处于光谱极端之人,让他们不被异化,不被伤害,此乃第一要务。柜中资料,详述如何识别、保护、引导。望善用之。”

楚清辞眼眶发热。她继续往下翻,手稿里详细记录了外公对“北斗”特质的分类研究:有像林晓那样的温和联觉型,有像赵青山这样的创伤诱发型,还有其他几种更罕见的类型。每一种都附有案例分析和保护建议。

最让她震惊的是一份名单——不是她手中的那份保护名单,而是一份“风险名单”,记录了所有曾经接触过或试图利用这项研究的人。顾寒山、周世宏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有一些她没听过的名字。而在名单最后,有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名字:扎克利·罗斯,旁边标注“最危险”。

“楚教授早就知道扎克利。”傅临渊凑过来看,语气复杂,“他们当年就有接触。扎克利当时代表一家美国药企,想投资研究所,但被楚教授拒绝了。没想到二十年后,他还是找来了。”

楚清辞放下手稿,打开那个铁皮饼干盒。里面没有饼干,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个微型胶卷,每个胶卷筒上都贴着小标签:实验数据、脑电图记录、访谈录音……

最后,她拿起那个黑色丝绒布袋。布袋很轻,打开倒出来,是三把造型奇特的钥匙——不是金属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合成材料,通体黑色,只有钥匙齿部分是银色的。

“这是……”楚清辞不解。

傅临渊的脸色却变了:“楚教授居然把这个也放在这里。这是‘三钥’,对应另外两个藏匿点。三把钥匙聚齐,才能打开最终的核心资料库。”

沈砚卿拿起其中一把钥匙仔细端详:“另外两个藏匿点在哪里?”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但知道线索。”傅临渊指着钥匙柄上的刻痕,“每把钥匙上都有符号。这把是‘山’,这把是‘水’,这把是‘星’。楚教授当年跟我提过,三个藏匿点分别对应‘山居’、‘水畔’、‘星野’。”

“那不就是字谜吗?”赵小雨忽然开口,“我爸爸以前经常念叨这三个词。”

所有人都看向赵青山。赵青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回忆什么。许久,他睁开眼,眼神比刚才清明了许多:

“山居……是青城山。楚教授在那里有个小屋,他带我去过。水畔……是都江堰。星野……”他皱起眉,“星野我记不清了,但楚教授说,那是最重要的地方,要等‘时机到了’才能去。”

古琴声还在继续,但已经接近尾声。傅临渊看了眼手表:“我们必须上去了。监控很快会恢复。”

楚清辞将资料和钥匙小心地收进带来的背包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赵青山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楚小姐,”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瞳孔深处有种异样的光,“柜子……柜子下面还有东西。”

“什么?”

赵青山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用手在柜子底部摸索。他的手指在某个位置停顿,然后用力一按——柜子底板弹了起来,露出一个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只有一个东西:一个老式的磁带录音机,巴掌大小,黑色的塑料外壳已经有些发黄。

赵青山拿出录音机,按下播放键。磁带转动,发出沙沙的噪音,然后传出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是楚风远。

“青山,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时间已经到了。我猜,现在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后人,或者傅临渊。”

录音机里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我要说的话,很重要。关于‘北斗’的真相,我隐瞒了一部分。那不是简单的认知差异,而是……而是人类进化中的一个分支。就像有的人擅长数学,有的人擅长音乐,你们擅长的是另一种维度的感知。”

“但这个分支太脆弱,太容易被伤害。所以我创造了‘保护网’计划——那份名单,那些藏匿点,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然而最近我发现,有人想破坏这个网。他们不仅想利用你们,还想……‘优化’你们,把你们变成工具。”

“青山,你的情况最特殊。你的能力不是天生的,是创伤后产生的。这让你比其他人更不稳定,但也让你成为了一个‘钥匙’——你能感知到那些想伤害你们的人。所以这些年,我让你每月来这里,不只是确认资料安全,也是让你‘扫描’这个区域,看看有没有危险靠近。”

赵青山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确实每月都来,也确实每次来都会感到头痛、不安,但他以为那只是发病的前兆。

“现在,听好了。”录音里的声音变得严肃,“如果危险已经临近,你们必须立刻启动‘应急方案’。青城山的资料里,有所有名单上人的新身份和安置点。都江堰的资料里,有如何识别和对抗那些人的方法。而星野……星野是最后的手段,只有当一切无可挽回时才能去。”

“最后,给我的后人一句话:科学的意义,不仅在于探索真相,更在于保护脆弱。保护好他们,就像我曾经想保护你们一样。”

录音结束,磁带自动倒回。地下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磁带转动的沙沙声。

傅临渊第一个打破沉默:“楚教授……他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沈砚卿的表情却更加凝重:“如果赵叔叔每月都来‘扫描’,那今天他一定感知到了危险。危险在哪里?”

赵青山忽然抱住头,身体开始颤抖:“来了……他们来了……很多人……在茶室外面……包围了……”

几乎同时,小陈从楼梯上冲下来,脸色发白:“傅总,外面不对劲!前后门都有人守着,不是普通游客,看起来像专业的!”

古琴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监控恢复了。

“快走!”傅临渊抓起背包,“从备用通道!”

他冲到地下室最里面的一面墙前,在墙上的青砖上按特定顺序敲击。三下之后,墙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里漆黑一片,有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条通道通往江边的一个旧码头,我准备了船。”傅临渊快速说,“小陈,你带赵先生和赵小姐先走。沈总,楚小姐,跟我断后。”

“不行。”沈砚卿拉住楚清辞,“清辞必须跟我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个!”傅临渊难得地急了,“通道一次只能过一人,分开走反而安全。相信我,我对这里的布局比你们熟!”

沈砚卿还要说什么,楚清辞却握住他的手:“砚卿,听傅先生的。赵叔叔和小雨更需要保护。”

时间紧迫,头顶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进茶室了。沈砚卿咬牙,将楚清辞推向傅临渊:“保护好她。少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傅临渊点头,拉着楚清辞就进了通道。小陈搀扶着赵青山紧随其后,赵小雨最后进入。沈砚卿等所有人都进去了,才闪身进入,墙面在身后无声合拢。

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傅临渊打开手机电筒,微弱的光照亮前路——这是一条明显人工开凿的隧道,墙壁粗糙,地面潮湿,有些地方还在渗水。众人只能排成一列,艰难前行。

楚清辞跟在傅临渊身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通道里空气稀薄,她感到一阵眩晕,但不敢停下。身后传来赵青山压抑的呻吟——这种封闭黑暗的环境显然加剧了他的症状。

“坚持住,赵叔叔。”赵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马上就出去了。”

大约走了十分钟,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傅临渊用力推开,江风立刻灌了进来。

外面是岷江边一个废弃的小码头,木头栈道已经腐朽,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码头边果然系着一艘不大的机动船,船身漆成不起眼的灰色。

“快上船!”傅临渊率先跳上去,伸手拉楚清辞。

所有人都上了船,小陈发动引擎。马达轰鸣,小船划破江面,朝着下游驶去。

楚清辞回头望去,“听涛斋”所在的巷子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到景区方向聚集的人群。她不知道那些是游客还是敌人,但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船行了大约五分钟,江面开阔起来。沈砚卿忽然指着岸上一个方向:“那边有车跟着。”

众人望去,果然,沿江公路上,两辆黑色SUV正以相同的速度与船平行行驶。车窗是深色的,看不清里面的人。

“甩掉他们。”傅临渊对小陈说,“走支流。”

小陈猛打方向盘,小船拐进一条狭窄的支流。这里水面不宽,两岸是茂密的竹林,确实容易隐藏。但那两辆车很快也找到了沿支流的乡道,继续跟随着。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赵小雨惊慌地问。

傅临渊脸色铁青:“只有一个可能——茶室里有内奸。或者……我们身上有追踪器。”

所有人都下意识检查自己。沈砚卿忽然想起什么,从赵青山手中拿过那个录音机。他仔细检查,在电池仓里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黑色圆片——微型定位器。

“什么时候……”赵青山惊呆了。

“应该是早就放进去的。”傅临渊接过定位器,用力扔进江里,“楚教授不会这么做,只能是后来有人潜入柜子,偷偷放的。这个人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

定位器虽然扔了,但敌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大致方位。更糟糕的是,前方出现了新的情况——支流尽头是一个小型水坝,船过不去。

“弃船上岸。”沈砚卿当机立断。

船靠岸,众人跳上泥泞的河滩。前方是一片竹林,再远处是起伏的丘陵。没有路,只能徒步。

赵青山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几乎全靠赵小雨和小陈搀扶着走。楚清辞也累得气喘吁吁,沈砚卿半扶半抱着她。只有傅临渊还算镇定,但他额头的汗珠暴露了他的紧张。

穿过竹林,前方出现一条土路。路上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旁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正在抽烟。

看到他们,老人掐灭烟头,打开车门:“傅先生,快上车!”

“老李?”傅临渊明显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你昨天不是让我在这附近等着,以防万一吗?”老人说着地道的四川话,“快点儿,我听到远处有车声。”

众人挤进面包车。车里很旧,座椅的海绵都露出来了,但引擎一发动,居然跑得很快。老李显然对这里的路很熟,在狭窄的乡道上开得飞快,几次转弯都把后面追赶的车甩开一截。

“我们去哪儿?”楚清辞问。

“去我老家,山里。”老李头也不回,“那地方偏,一般人找不到。”

面包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赵青山在颠簸中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赵小雨抱着父亲,眼泪无声地流。

楚清辞靠在沈砚卿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看着窗外掠过的山林田野,忽然想起外公录音里的那句话:“保护好他们,就像我曾经想保护你们一样。”

她握紧了背包带子。里面装着外公毕生的心血,也装着三十多个人的希望。她不能倒下。

沈砚卿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会的。一起。”

副驾驶座上的傅临渊回过头,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眼神复杂。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回去,看着前方越来越陡峭的山路。

面包车最终驶入一个隐藏在山坳里的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房子都是老旧的木结构,鸡犬相闻,炊烟袅袅。老李把车停在一栋看起来最结实的房子前。

“这是我老宅,平时没人住。”老李下车开门,“你们先在这里躲躲,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众人安顿下来。房子确实很旧,但收拾得干净,有基本的生活用品。赵青山被安置在里屋的床上,赵小雨守着。楚清辞和沈砚卿、傅临渊坐在外间的堂屋里,暂时松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楚清辞问。

沈砚卿检查了房子的门窗:“这里暂时安全,但不能久留。对方既然能跟踪到江边,说明势力不小。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计划。”

傅临渊从背包里拿出在“听涛斋”得到的资料:“当务之急,是破解楚教授留下的线索。青城山和都江堰,我们必须去。但‘星野’……”

他话没说完,里屋忽然传来赵小雨的惊叫:“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三人冲进里屋。赵青山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床上,眼睛直直盯着虚空,嘴唇快速翕动,像是在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最诡异的是,他的瞳孔在收缩,眼白上出现细密的血丝。

“他又发病了。”赵小雨哭着说,“但这次不一样……”

赵青山忽然伸出手,手指在空中颤抖地画着什么。楚清辞仔细看,发现他画的像是……地图?

“他在画路线。”傅临渊沉声说,“这是他能力的另一种表现——在极度状态下,他能‘看到’某些信息。”

赵青山画了足足三分钟,然后身体一软,再次晕倒。但在晕倒前,他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了三个字:

“星野……在……西昌……”

西昌?楚清辞猛然想起——西昌卫星发射中心!难道“星野”指的是那里?

傅临渊的脸色彻底变了:“如果星野在西昌,那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楚教授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山村的夜晚来得早,远处传来狗吠声。在这个偏远的山坳里,一群人暂时安全,但他们都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此时此刻,在乐山市区的某家酒店套房里,扎克利·罗斯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他身后的桌上,摊开着“听涛斋”的平面图,317号柜的位置被红笔圈出。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国男人推门进来,恭敬地说:“罗斯先生,跟丢了。他们进了山里,我们的人正在搜寻。”

扎克利没有回头:“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拿到了钥匙。三把钥匙聚齐时,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他喝了一口酒,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楚风远,你布了二十年的局,终究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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