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里的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楚清辞的瞳孔。心脏在瞬间骤停后,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苏墨澈……那张模糊的截图里,真的是他吗?他是否还安全?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但仅仅几秒钟后,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对方要的就是她方寸大乱。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操作鼠标的手却稳如磐石。她没有立刻回复邮件,而是第一时间将邮件内容、发件地址(尽管知道很可能是假的)以及截图全部转发给周允哲,并附上指令:
“允哲,立刻追踪邮件源头,分析图片真实性及可能拍摄地点。同时,加强对陈静女士及其书店的暗中保护,我怀疑这可能是调虎离山,或者对方想清除所有知情者。”
她不能自乱阵脚,必须假设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对方既然主动联系,必然有所图谋,在目的达到前,苏墨澈大概率是安全的。
周允哲的回复很快:“明白。楚总,图片经过多重处理,环境特征极少,初步判断可能是在某个废弃的工业厂房或地下车库,但无法精确定位。发件地址经过至少七次海外服务器跳转,最终源头隐藏得很深,需要时间。”
时间……楚清辞最缺的就是时间。每一分钟的流逝,都可能意味着苏墨澈处境更加危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审视那三个字——“想救他?” 。这不是一个陈述句,而是一个问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引导。对方在等她回应,等她按照他们的节奏走。
她不能完全被动。沉思片刻后,她新建了一封邮件,回复了那个神秘的地址,内容同样简短:
“条件。”
她要把主动权,哪怕只是一丝丝,抢回来。她要逼对方露出真正的意图。
邮件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音。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楚清辞坐在书房里,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更显孤寂。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发出那封“条件”邮件的同时,城市另一端,沈氏顶楼办公室的加密线路上,沈砚卿几乎同步看到了这封邮件的内容。
周允哲在接到楚清辞指令的同时,出于职责和更深层的考量,将情况简要汇报给了沈砚卿。他知道老板的底线——楚清辞的生命安全是绝对的红线。而这次对方直接找上楚清辞,危险性未知。
沈砚卿看着屏幕上楚清辞发出的那两个字“条件”,眸色深沉如夜。他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紧张、愤怒与强装的镇定。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最终没有做出任何直接干预的指令。
他记得自己的承诺。“永不逾矩”。
但他也绝不能让她独自面对深渊。
“动用所有技术资源,协助周允哲追踪邮件源头和图片位置,优先级最高。”他对着空气下令,声音冷冽,“同时,启动‘蜂鸟’小组,我要知道最近四十八小时内,所有与已知‘暗河’可疑节点有过接触的、异常的人员和车辆流动情况,特别是城西废弃工业区一带。注意,行动绝对保密,不得干扰楚总的任何判断和行动。”
“是。”虚空中传来回应。
他不能阻止她去冒险,但他可以竭尽全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织就一张最严密的安全网,并试图在她踏入陷阱前,找到陷阱的所在。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守护,需要极强的克制力和布局能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楚清辞几乎要失去耐心,考虑是否要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时,神秘邮件终于回复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坐标定位,附着一个时间:明晚十点。独身前来。
坐标定位在市郊一片废弃多年的化工厂区,那里荒无人烟,地形复杂,确实是进行非法交易的“理想”地点。
几乎是同时,周允哲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促:“楚总,对方非常狡猾,我们刚锁定大致区域,信号就彻底消失了。那个坐标我们查了,是永利化工厂旧址,已经废弃超过十年,内部结构复杂,监控全部失效,危险性极高!”
楚清辞看着那个坐标和时间,心脏沉沉下坠。果然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
“楚总,您不能去!这太危险了!”周允哲急切地劝阻。
楚清辞沉默着。她当然知道危险。但她能不去吗?苏墨澈是因为她,因为楚家的事情才被卷入其中。她不能放任不管。
“允哲,”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继续查,想办法缩小范围。另外……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她列出几样小巧但关键时刻能保命的装备,以及……一套轻便的防刺服。
她知道自己或许是在走向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但她别无选择。在挂断电话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抽屉。那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一次,她需要依靠自己。
第二天,楚清辞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但效率极低。她反复研究着永利化工厂的旧图纸和卫星地图,试图在脑中构建出那里的地形,寻找可能的生路。
傍晚,她提前回到公寓,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她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运动装,将长发利落地扎起,检查了周允哲悄悄送来的那些小装备——强光手电、微型报警器、以及一支伪装成口红的强效防狼喷雾。
当她拿起那件轻薄的防刺服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周允哲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高端服装品牌的礼盒。
“楚总,”周允哲的神色有些复杂,“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指定要您亲收。”
楚清辞蹙眉接过盒子,分量很轻。她关上门,拆开包装。里面并非她预想中的衣物,而是一件材质非常特殊、触感冰凉顺滑的……看似普通的黑色打底衫。盒子里没有任何卡片或说明。
她拿起这件衣服,入手极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和厚度。她心中一动,立刻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透过光线仔细查看衣料的纤维结构——极其细密,绝非寻常材质。
这是……最新的高性能防割防刺材料制成的贴身衣物!远比她准备的那件笨重防刺服要先进和隐蔽得多!
是谁送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只有他,才会如此了解她的动向,知道她需要什么;也只有他,才能如此迅速地弄到这种尚未大规模上市的顶级防护装备;更重要的是,他用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将这份保护送到了她身边,没有一句叮嘱,没有一丝逾越,却将她最迫切的需求考虑到了极致。
他甚至在维护着她的尊严和决策——她没有向他求助,他便不出现,只在她需要的时刻,送上最坚实的无声盔甲。
楚清辞握着这件轻薄却重若千钧的衣服,眼眶瞬间湿润了。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仿佛被击碎。她一直抗拒他的掌控,可当他真的放手,只用这样一种沉默而极致的方式守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这份爱到底有多么深沉和小心翼翼。
他没有阻止她赴险,而是选择为她加固铠甲。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最终,她缓缓脱下了原本穿在里面的普通打底衫,换上了这件黑色的、带着他无声体温(或许是心理作用)的“盔甲”。布料贴身而舒适,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外界的冰冷与危险,也……隔开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坚冰。
晚上九点整,楚清辞最后检查了一遍自身装备,深吸一口气,准备出门。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内容依旧简短得令人窒息:
“换地点。城南,‘观澜’美术馆,地下停车场b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