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清辞一夜未得好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锐利如初。那枚青铜袖扣被她放在桌面的丝绒垫上,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周允哲联系了几位知名的古董首饰鉴定专家和私人博物馆馆长,传来的初步反馈却令人失望——无人能明确说出这袖扣的出处。纹样太过独特,似是而非的蔓草纹中夹杂着难以解读的变形,不像任何已知的着名流派或家族徽记。
“工艺是失蜡法铸造,材质是青铜合金,含有微量的特殊元素,可能来自特定矿区。但范围太广,短时间内很难锁定。”周允哲在电话里汇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楚清辞指尖轻轻划过袖扣冰凉的表面,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纹路。这仿佛是“暗河”故意留下的一个谜题,挑衅着她的耐心和能力。
“换个思路。”楚清辞沉吟道,“苏墨澈的父亲苏明远律师,他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比如,收集古董?或者,他与哪些研究古代符号、纹样的学者有过接触?”
她记得林微澜说过,苏墨澈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活体密钥”或信息载体。那么,关键或许不在袖扣本身的市场流通价值,而在于它可能代表的某种“符号”或“信物”,关联着苏明远留下的隐秘信息。
周允哲立刻领会:“我马上去查苏明远先生的遗物和社会关系网。”
调查方向转变后,效率显着提升。下午,周允哲带来了突破性的信息。
“楚总,有发现了。苏明远先生生前,除了法律,最大的爱好是研究古代密码和符号学。他是一位已故历史学家,陈景安教授的座上常客。陈教授专攻先秦时期特别是战国时代的青铜器铭文和符节。”周允哲语气带着兴奋,“我们找到了陈教授的女儿,陈静女士,她目前经营着一家独立书店。”
“立刻安排见面。”楚清辞毫不犹豫。
陈静的书店坐落在一条充满文艺气息的旧街巷里,门脸不大,推开时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书香弥漫,陈静是一位气质温婉、年约四十的中年女性,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楚清辞表明来意,并谨慎地出示了那枚青铜袖扣的照片。
陈静看着照片,眉头微微蹙起,她拿起一个放大镜,仔细端详了许久,才缓缓放下。
“这纹样……我确实在我父亲留下的一些拓片和笔记里见过类似的。”陈静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悠远,“楚小姐,您知道‘信陵’吗?”
“信陵?”楚清辞心中一动,想起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但不确定陈静所指。
“不是指历史人物。”陈静解释道,“这是一个非常古老、隐秘的符号体系代号,据我父亲研究,起源于战国时期某个以‘信’为核心信念的秘密团体,后世断续传承,其符号常被一些秉持特定信条、行事隐秘的古老家族或组织用作内部识别。这枚袖扣上的纹样,蔓草缠绕的核心,隐藏着一个变体的‘信’字古体,同时缠绕的形态又暗合了‘水’的意象。”
“信”与“水”?楚清辞立刻联想到了“暗河”!难道“暗河”组织的前身,或者其核心层的标识,竟与这个古老的“信陵”符号有关?
“陈女士,您父亲还有没有留下关于这个‘信陵’符号更具体的记载?比如,哪些家族使用过它?”楚清辞追问,心跳不自觉加速。
陈静摇了摇头,面露遗憾:“我父亲也只是在学术层面进行考证,接触到的都是零散的古代器物。他曾说过,这个符号体系极其隐秘,传承者往往身居高位或潜藏极深,现代是否还存在,都是个谜。他甚至提醒过我,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提及‘信陵’二字,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着楚清辞,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楚小姐,您追查的这个袖扣,如果真和‘信陵’有关,那背后的水,可能深不可测。您要多加小心。”
离开书店时,楚清辞心情沉重而又带着一丝豁然。“信陵”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虽然还没能打开最终的大门,但至少让她窥见了“暗河”可能的历史渊源和庞大根基。这不再仅仅是一个现代的资本阴谋集团,其背后可能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古老势力。
这枚袖扣,不仅是线索,更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警告。
就在楚清辞与陈静会面后不到两小时,周允哲接到了紧急报告。
“楚总,我们安排在书店外围警戒的人发现,在我们离开后,有两名形迹可疑的男子试图接近书店。他们非常警觉,我们的人刚有动作,他们就迅速混入人群消失了。”周允哲语气凝重,“对方显然也在监视书店,或者……是跟着我们到的。”
楚清辞背脊窜上一股寒意。“暗河”的动作太快了!这说明对方要么一直监视着陈静这个可能与“信陵”符号有关联的人物,要么就是时刻掌握着自己的行踪。
她立刻意识到陈静可能有危险。
“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陈静女士的安全,确保她不会因为我们的拜访而受到牵连。”楚清辞果断下令。她不能让无辜的人因她涉险。
“明白。”周允哲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关于那两名可疑男子的追踪,我们的人跟丢了。但奇怪的是,几分钟后,我们在附近一条巷子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他们丢弃的通讯设备和伪装用的外套。据路口监控显示,他们是被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商务车接走的。而那辆车的行驶轨迹……在进入一个监控盲区后,就彻底消失了。”
对方行事老辣,干净利落,显然是专业级别的。
楚清辞感到一阵无力。面对这样一个隐藏在迷雾中的庞然大物,她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了沈砚卿,想到了他那庞大而高效的“暗影”系统。如果是他,或许能有更多办法……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她不能依赖他,尤其是在他做出那样的承诺之后。
然而,事情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当天晚上,楚清辞接到陈静打来的感谢电话。
“楚小姐,真是太谢谢您了!”陈静的声音带着后怕和感激,“傍晚我关店回家,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心里很害怕。结果刚到小区门口,就有两位穿着像保安公司制服的人过来,说是受您委托加强这片区域的安保巡逻,特意护送我到家门口。他们离开后,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就消失了。”
楚清辞愣住了。她确实吩咐了周允哲派人保护,但周允哲安排的人应该是以更隐蔽的方式进行,绝不会主动现身声称是“受她委托巡逻”。
这风格……像极了另一个人的手笔。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既解决了问题,又让她无法指责他“逾矩”的方式——他保护了她关心的人,却将功劳归在了她的名下。
她沉默片刻,对陈静说:“您安全就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后,楚清辞坐在沙发上,久久无言。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沈砚卿……他明明承诺不再干涉,却依旧在暗处,用他的方式,为她扫清障碍,为她撑起一片无形的保护伞。他甚至细心到,连这份守护都要找一个让她能够接受的理由。
这种无处不在、却又沉默无声的庇护,比之前任何一次强势的介入,都更让她心潮起伏。
她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打开了那个抽屉。那枚冰冷的戒指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子里。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经过多次跳转的地址。邮件内容只有一张经过处理的、极其模糊的监控截图,隐约能看出是一个类似仓库或者地下空间的环境,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着,身形与苏墨澈有几分相似!
邮件正文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让楚清辞的血液几乎凝固:
“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