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衣着华贵,却满脸惊惶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叫刘富,是平安镇首富,做的是南来北往的丝绸生意。
“林老板!”刘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晚的摇椅前,差点就要跪下,“求您救救我儿子!”
林晚被他吵得皱起了眉,坐直了些:“你儿子怎么了?急着投胎?”
刘富一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急切地说道:“他疯了!彻底疯了!他以前好好的,虽然修炼资质一般,但人很听话,准备让他接手家里的生意。可一个月前,他突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
“不吃不喝?”
“吃喝倒是正常,他让家丁把饭菜放门口!”刘富抹了把汗,“可他不做正事!天天在里面,叮叮当当地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我……我偷偷撬开门缝看过,他在……他在刻木头人!”
院子里,胖子和张小辫儿对视一眼,觉得这事不怎么新鲜。
瘦子手里的算盘,却悄无声息地停了。
“他刻了几百个木头人,摆了一屋子!”刘富的声音都变了调,“还给那些木头人穿上衣服,跟它们说话!说是什么‘你们的悲欢,我来承载’,‘木头也有心,只是世人不知’!这不成魔了吗?!我请了青云宗的道长来看,道长说没有妖气。我又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大夫说他没病!”
刘富快哭了:“林老板,您见多识广,您说,我儿子这是不是被什么看不见的邪祟给迷了心窍?”
林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所以,他就是宅在家里,搞手办?”
“搞手办?”刘富没听懂。
“玩偶,木偶,就那些。”林晚不耐烦地解释。
“对对对!”刘富连连点头,“林老板,您一定要帮帮我!只要能让我儿子变回正常,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瘦子在一旁,眼睛瞬间亮了。他脑中的算盘开始疯狂转动,一个个商业计划飞速闪过:“木偶剧院”、“限量版道祖手办”、“亲子手工体验课”……
林晚瞥了瘦子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从摇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吧。带路。”
她顿了顿,补充道:“出诊费,五百灵石。先付钱,后看人。治不治得好,看缘分。钱,不退。”
刘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小翠手里:“够!够!只要林老板肯出手!”
刘家大宅,金碧辉煌。
一行人被带到后院一栋独立的小楼前。楼门紧锁,窗户也用木板钉死了,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刻刀刮过木头的“沙沙”声。
“就是这里!”刘富指着门,压低声音,“我儿子,刘子墨,就在里面。”
他示意家丁去撞门。
“等等。”林晚抬手制止。
她走到门前,没有敲门,只是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说道:“我们是‘咸鱼基金会’人力资源部的,来招聘‘首席虚构角色形象设计师’。包吃包住,带薪休假,五险一金,年终分红。有没有兴趣?”
屋里的“沙沙”声,停了。
刘富和家丁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路数?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带着长期不与人交流的生涩声音:“你们……懂什么叫设计?”
“不懂。”林晚回答得理直气壮,“所以才要招个懂的。我们老板说,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才。”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从门缝里警惕地探出头。他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木屑的丝绸长袍,眼神狂热而偏执。
他就是刘子墨。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晚身上:“你们……真的要招人?”
林晚没回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景象,让刘富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房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偶的世界。地上,桌上,床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偶。有仗剑的侠客,有抚琴的仕女,有愁眉苦脸的老翁,有天真烂漫的孩童。每个木偶的表情都栩栩如生,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林晚径直走到一张桌前,拿起一个尚未完工的将军木偶。
“盔甲的样式不对。”她开口道,“这是前朝的款式,但你这护心镜的云纹,是当朝的风格。一个将军,不会穿混搭风的盔甲上战场,这不专业。”
刘子墨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晚,像是见了鬼。
“还有这个关节。”林晚掰了掰木偶的胳膊,“用的是十字榫。活动范围太小,摆不出‘横刀立马’的姿势。建议改成球形榫卯结构。”
刘子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冲过来,一把抢过木偶,看着林晚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震惊和狂热。
“你……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说了,我们是专业的。”林晚面不改色。
她转头,看向已经石化的刘富。“刘员外,你儿子没疯。”
“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道。”
“道?”刘富喃喃自语,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没错,‘木偶之道’。”林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不是在跟木偶说话,他是在赋予它们灵魂。这是一门伟大的艺术,也是一条前途无量的……财路。”
瘦子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份早就备好的,散发着墨香的兽皮卷。
“刘员外,这是我们基金会为令公子量身打造的‘艺术家扶持与商业开发计划’。”瘦子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我们将成立‘子墨木偶工作室’,由令公子担任首席艺术家。我们会为他举办个人作品展,与各大宗门联名推出限量版掌门人木偶,甚至……开办东域第一家木偶大剧院!”
“而您,”瘦子话锋一转,指着合同上的一行小字,“作为这位伟大艺术家的父亲和第一位天使投资人,只需要支付一笔小小的‘人才发掘与培养费’,就可以坐享未来收益的百分之十。”
刘富看着那份合同,又看了看自己那个正抱着木偶,用看知己的眼神看着林晚的儿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快疯了。
“这……这能行吗?”
“当然能行!”瘦子将算盘拨得噼啪作响,“血公子扫厕所都能悟道开宗立派,您儿子搞艺术,只会比他更有前途!这是我们老板亲自看中的项目,稳赚不赔!”
院子里,跟着来看热闹的剑心,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刘子墨怀里的木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把已经磨出光泽的锄头。
剑,锄头,木偶。
好像……都是一样的。
也好像……又完全不一样。
他的道心,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