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外的山林里。
李玄贞正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之中。
那从镇中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精纯怨气,混杂着凡人的七情六欲,对于他这种修炼了“七情魔典”的人来说,简直是世间最顶级的补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因为玄烨而产生裂痕的道心,正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一点一点地被修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更加阴冷。
“呵呵……忘忧茶馆……天命之人……”
李玄贞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等他将这满城的怨气彻底吸收,将那“疑心蛊”彻底催化,让那女人尝尽被万民唾骂、信仰崩塌的滋味后,他就要亲手,将她那身“大道功德”,连同那个病秧子,一起炼成自己的无上魔丹!
到那时,别说区区一个元天罡,就算是宗主,又能奈他何?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脚踩整个青云宗,问鼎仙道之巅的辉煌未来。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
一阵杂乱的,充满了愤怒的喊杀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在那边!抓住那个妖怪!”
“烧死他!为王二麻子报仇!”
“大家冲啊!保护我们的家园!”
李玄贞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满是错愕。
怎么回事?
他神识一扫,瞬间脸色大变。
只见山林之外,成千上万的,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凡人,正像一群被激怒的蚂蚁,黑压压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疯狂地涌了过来!
那一张张原本淳朴憨厚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怒。
那一道道目光,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了一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纯粹的“民意”洪流!
“不可能!”
李玄贞失声惊呼。
他的“疑心蛊”,他的“窃运鬼”故事,明明已经将这些愚民玩弄于股掌,让他们对忘忧茶馆产生了怀疑和恐惧。
怎么会突然之间,全都调转枪头,来对付自己?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李玄贞心念电转,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猛地抬头,望向平安镇的上空。
那里,一面由金光构成的巨大光幕,虽然已经变得黯淡,但还未彻底消散。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光幕上,自己那张因为吸食怨气而露出陶醉表情的脸。
也看到了王二麻子院子里,那朵正在妖异绽放的黑色莲花。
更看到了,那些从水井里,从水缸里,丝丝缕缕冒出来的,代表着“疑心蛊”的灰黑色雾气!
他所有的布置,所有的阴谋,都被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噗——”
一口逆血,从李玄贞口中狂喷而出。
不是因为受伤,是气的!
是那种自以为掌控一切,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成猴耍的,极致的羞辱与暴怒!
“忘忧茶馆!林晚!”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那双儒雅的眸子,此刻已经被无尽的怨毒和杀意所填满。
他想杀人。
他想立刻冲回那个小院,将那个该死的女人,连同那个病秧子,一起撕成碎片!
可是,他不能。
山下的“蚂蚁”,已经涌上来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就是他!跟天上那个镜子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壮汉,已经发现了他,指着他大声嘶吼。
李玄贞看着那些朝他冲来的,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凡人,心中杀机暴涨。
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这些人,连同这片山林,一起化为飞灰。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动手。
一旦他对这些凡人动手,滥杀无辜,那股由万民怨气汇聚而成的业力,会瞬间将他吞噬。
更何况,他现在是青云宗的“巡天使”,代表的是正道的脸面。若是在此地屠戮凡人,此事一旦传回宗门,就算他是戒律堂首座,也难逃重罚!
投鼠忌器!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算准了这一点!
她用这些最卑微,最无力的凡人,给他套上了一层最坚固的,让他动弹不得的枷锁!
“该死!该死!”
李玄贞气得浑身发抖,他看了一眼山下那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平安镇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甘。
他知道,今天,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流光,朝着与紫霄宫相反的方向,狼狈不堪地,仓皇逃窜。
他不敢回宗门。
他怕那个叫玄烨的男人,将他“窃取宗门气运”的事情捅出去。
他更怕,那个叫林晚的女人,还有什么更阴损的后手,在等着他。
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
忘忧茶馆。
林晚躺在摇椅里,悠悠地晃着。
院子里的茶客,早就跑光了。
只有小翠,还站在院子中央,一脸崇拜地看着天空那面已经快要消散的光幕,嘴里不停地“哇塞”。
玄烨依旧坐在廊下看书,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比平时更明显了一些。
【叮!揭露阴谋,拨乱反正,引万民同心,惩戒元凶。】
【奖励:功德点+3000,咸鱼点+5000。】
脑海里,传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林晚的心情,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自己功德池里,那个刚刚才变得顺眼一点的数字“1111”,又飞快地涨到了“4111”,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钱,怎么还就花不完了呢?
烦。
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小翠,别看了,天都快黑了,该准备晚饭了。”
“哦哦!好嘞老板!”小翠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一蹦一跳地跑进了厨房。
她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又可爱。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林晚闭上眼,准备把中断了N次的午睡,给续上。
可她刚一闭上眼。
“咚,咚咚。”
院门,又被敲响了。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的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一跳,一跳。
还让不让鱼活了?!
她猛地从摇椅上坐起,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燃烧着足以焚尽八荒的,名为“起床气”的熊熊烈火。
她走到墙角,一把抄起那根已经饱经风霜的扫帚,杀气腾腾地,就朝着院门口走去。
她今天,非得让这帮不长眼的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咸鱼的愤怒”!
“吱呀——”
她一把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修士,也不是什么碰瓷耍赖的魔头。
而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衫,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还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少女。
正是前几天,那个来求助的,说自己娘“克夫”的姑娘。
此刻,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朴素,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中年妇人。
两人手里,都拎着一个篮子。
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蔬菜,和一篮子白生生的鸡蛋。
看到杀气腾腾,拎着扫帚的林晚,母女俩都吓了一跳。
“林……林老板……”
那姑娘怯生生地开口。
林晚脸上的杀气,瞬间凝固,然后,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缓缓收敛。
她默默地,把手里的扫帚,藏到了身后。
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营业式微笑。
“啊……是你们啊。”
“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