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将洗干净的手帕,仔细晾在廊下的竹竿上。
阳光穿过桂花树的叶隙,落在手帕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晕。
他做完这一切,才回到炉火边,提起那把发出“嗡嗡”轻鸣的铜壶,往石桌上的紫砂壶里冲入沸水。
一股奇异的茶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那香味,混合着桂花的甜,青草的鲜,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心神宁静的韵味。
小翠闻了一口,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擦桌子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林晚躺在摇椅里,也被这股茶香勾得睁开了眼。
玄烨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
茶汤是剔透的琥珀色,在被金光升级过的白瓷杯里,宛如融化的宝石。
“老板,喝茶。”小翠端了一杯过来。
林晚坐起身,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温润丝滑,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落到丹田,将她体内那股安分下来的灵力,彻底熨帖抚平。
“好茶。”她由衷地赞了一句。
这破地方,总算有点家的样子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院门处,传来一阵迟疑的,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林晚半眯着眼,看向院门处。
嗯?还没营业,就来生意了?
小翠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小跑着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穿着细棉布衣裳的妇人,手里拎着一个布包,眼眶红肿,满脸的愁容。
是住在镇东头,开粮米店的张大婶。
“林老板……在吗?”张大婶探着头,怯生生地问。
“张大婶?快进来。”小翠连忙把人让了进来。
张大婶一脚踏入院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看着这干净得不像话的院子,那棵绿得发亮的桂花树,还有那套温润如玉的石桌石凳,眼睛都瞪圆了。
“这……你们家这是……重新修过了?”
“嗯,算是吧。”林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张婶,有什么事吗?先喝杯茶?”
“好……好的。”张大婶回过神来,局促地在石凳上坐下。
玄烨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给她也倒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
茶香扑鼻,张大婶却没心情喝。
她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搓着手,欲言又止。
“有事说吧。”林晚晃着摇椅。
张大婶被她这直白的语气一噎,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林老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家老张,他疯了,被财迷了心窍!”
小翠赶紧拿了块干净的布巾递过去。
张大婶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家男人老张,原本守着镇上的粮米店,生意不好不坏,日子安稳富足。
可前阵子,他不知被哪个朋友撺掇,非说要做什么大生意,把店里多年的积蓄全投了进去。
结果,血本无归。
赔光了家底不说,人也魔怔了,到处的和亲戚朋友借钱,亲戚朋友都不给来往了。
粮米店的生意也不管了,整天就关在屋里,研究那些发财的路子,嘴里念叨着要翻本,要做人上人,和中了邪似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张大婶抽泣着,“我劝他,他就跟我吵,说我头发长见识短,啥也不懂,耽误他发大财。林老板,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院子里,只剩下张大婶的抽泣声。
小翠听得直皱眉,玄烨面无表情地添着水。
林晚停下了摇椅,坐直了身体。
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大婶,平淡地开口。
“你信命吗?信的话,把他的生辰八字说一下。”
张大婶一愣,哭声都停了,“信,信的,”她连忙把她男人的出生日期报了上来。
林晚有模有样的开始掐手指,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婶,回去告诉你男人。”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他命里犯劫财,天生就不适合跟别人合伙做生意。自己干,安安稳稳,一辈子吃喝不愁。跟人合伙,有一个算一个,都合一个败一个,最后连裤衩都得赔进去,”
张大婶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晚的话,还在继续。
“还有,告诉他,做人不能太贪了,你们家的日子,比镇上九成的人都好吧,挣多少钱,才算大钱?”
“其实人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很多东西早已注定了,该吃什么饭,端什么碗,命里能担多少财,已有定数,一旦超出了你能承受的范围,就会出问题的。”
“唉,俗话说得好:人旺财不旺,财旺人不旺,人财两旺寿不长。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这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
“你把话给他说明白,让他自己选。”说着,林晚又悠哉悠哉的摇起了她的躺椅。
张婶听了,连连点头。
“你说的太好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去我的话?”张婶若有所思的说。
“如果他听不进去,那就让他接着破财好了,都告诉他了,前面有坑,他还非要跳,那就是活该了!。”
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张大婶被这一番话,砸得头晕眼花。
她看看林晚。
最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站起身,对着林晚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林老板指点!”
说完,她抓起桌上的布包,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院子。
小翠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老板,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老板,好厉害。
玄烨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世间的道理,在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这么简单,又这么不讲道理。
院子,终于又恢复了清静。
林晚满足地晃着摇椅,感觉离自己混吃等死的终极目标,又近了一步。
然而。
她这安稳日子,还没过上一盏茶的功夫。
“砰!砰!砰!”
三声沉重而用力的,砸门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那声音,不是敲,是砸。
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蛮横的力道。
林晚的脸,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