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林晚心满意足地将那十九两碎银子揣进怀里,看着墨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会走路的长期饭票。
她指了指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那,就从门开始?”
墨钰“嗯”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破碎的门框上轻轻拂过,像是在诊断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茶馆里一地狼藉,血水混着茶水,碎木头和烂瓷片到处都是。
但随着黑风寨的匪徒作鸟兽散,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总算消退了。
小翠和几个胆大的街坊已经拿着扫帚和抹布,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
一切,似乎都在回归正轨。
就在这时,一声痛呼打断了这短暂的平静。
那个青云宗的跟班师弟,正吃力地想把昏迷的张扬扶起来,却脚下一软,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这一摔,竟把重伤昏迷的张扬给疼醒了。
“呃……”张扬发出一声闷哼,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师兄!你醒了!”跟班师弟又惊又喜,连忙爬过去,“太好了!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张扬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但当他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柜台旁一脸无辜的林晚身上时,那迷茫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怨毒所取代。
“扶我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挣扎着站稳,一把推开旁边的师弟,捂着还在流血的右臂,一步步朝林晚走去。
“师兄,我们该走了!你的伤……”
“闭嘴!”张扬厉声喝断了师弟的话,一双眼睛死死锁着林晚,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刚才,是你喊的?”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心道:md,没完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茫然:“仙长说什么?我刚才吓坏了,胡乱叫的。”
“胡乱叫的?”张扬笑了,笑得无比狰狞,“先是账本,再是水桶,现在又是胡乱一叫?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完犊子了,这家伙不是个只会仗势欺人的草包,脑子还挺好使。
林晚心里迅速盘算着对策,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甚至还带着几分被冤枉的委屈:“您说什么呢?我……我就是看您有危险,下意识喊了一声,难道……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听起来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普通凡人女子。
周围还没来得及散去的街坊邻里也纷纷帮腔。
“就是啊!这位仙长,我们林丫头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没错!要不是林丫头那一声喊,你现在恐怕已经……唉!”
这些七嘴八舌的维护,在张扬听来,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他堂堂青云宗内门弟子,炼气六层的高手,竟然需要一个凡人女子和一群愚民的同情与维护?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好心?”张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冷笑,他捂着手臂的伤口,那剧烈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自尊心,“你们这群蠢货懂什么!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得可怕!”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锁住林晚,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霸那一刀,角度刁钻,速度极快,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看得清?又怎么可能恰好在我扑向水桶的方向时,大喊一声‘小心左边’?这一切,都太巧了!”
他越说,眼神中的怨毒就越盛,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你根本不是在提醒我,你是在算计我!你算准了我会撞翻水桶,算准了那水能克制王霸,算准了我会在绝境中反击!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你棋盘上的棋子!”
跟班师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看自家师兄那张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又看看那个柔弱无辜、仿佛随时都会被吓晕过去的老板娘,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林晚心中暗道一声“卧槽”,这货的脑补能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她明明只是想让张扬撞上水桶,让那加了料的“神水”给王霸减个速而已,怎么到他嘴里,自己就成了运筹帷幄的绝世高人了?
“仙长,您真的误会了……”林晚还想再挣扎一下。
“闭嘴!”张扬猛地咆哮一声,一股属于炼气六层的强大威压轰然爆发。
整个茶馆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小翠和那些街坊邻里瞬间脸色惨白,呼吸困难,胆子小点的已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几片落叶,随时都会被这股恐怖的气势撕得粉碎。
“师兄!你的伤!”跟班师弟焦急地喊道,“强行运功会加重伤势的!”
“滚开!”张扬一把将他推开,鲜血从他手臂的伤口处加速涌出,但他毫不在意。此刻,肉体的疼痛早已被精神上的巨大羞辱所淹没。
他一步步走向林晚,眼神中的杀意再也不加掩饰:“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也不管你用了什么妖法。敢算计我青云宗的弟子,你只有死路一条!我今天就要废了你的修为,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林晚被那股威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炼气二层和炼气六层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她体内的灵力像是被冻住的溪流,运转得无比艰难。
她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就在张扬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准备对林晚动手时,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墨钰,终于有了动作。
他依旧坐着,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将桌上那杯已经喝完的茶杯倒扣过来,用两根手指,从杯底粘起一片湿润的茶叶。
那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茶叶,甚至还有些残破。他将茶叶置于指间,轻轻捻动,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窗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就在他捻动茶叶的那一刻,一缕微不可察,却又精纯到极致的气机,悄无声息地锁定了张扬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