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尖刮过黑板的锐响像指甲挠过生锈铁板，硬生生把我从寒潭的刺骨痛感里拽了出来。喉间还烧着蚀魂散的苦腥气 —— 柳轻烟举着描金瓷瓶笑的时候，我攥着古镜撞向灵台，魂力炸开时，柳轻烟的声音隔着冰雾飘过来，轻描淡写得像在说天气：“师弟，来世再续啊。”睁开眼时，我却坐在刷着白漆的高中课桌前，课本摊开在《岳阳楼记》那页，“先天下之忧而忧” 的字迹被人用铅笔勾了圈，封皮角落用蓝色水笔写着 “林默”—— 这笔迹软塌塌的，带着初中生的稚气，不是我的，却成了我重生后的名字。
“蠢货，还发愣？” 一个冷硬如千年玄铁的声音突然凿进太阳穴，裹着蚀骨的寒气，震得我耳膜发疼，“这具身体的原主，昨天就是吃了校门口包子铺的肉包，背着书包进云顶商场试衣间后，就再也没出来 —— 那蒸笼里的白雾不是水蒸气，是能吞记忆的诡气，你再愣着，就要重蹈覆辙了。”
这被玄鉴古镜镇压了千年的邪魂残魄，居然跟着我一起重生了。
我攥紧笔杆，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假装低头翻课本，眼角余光飞快扫过讲台上的李老师 ——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灰西装，袖口沾着粉笔灰，捏着半截粉笔的手在黑板上顿了顿，突然朝我这边瞪过来，声音拔高：“林默！刚讲范仲淹的‘忧乐精神’，你是新转来的，先说说自己的优点，让大家认识下你！”
手肘突然被轻轻戳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点不耐的催促。我转头 —— 同桌是个短发女生，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高中生特有的清亮：“快说啊，别愣着，李老师最讨厌上课走神的，会罚站了一整节课。”
“人老实，话不多。” 我压下翻涌的戾气，喉间发苦。这不是魔门，没有尸山血海，只有嬉笑的同学和温吞的阳光。女生却没移开目光，扫过我颈间古镜，眼底藏着点锐利 —— 老魔突然嘶吼：“她有灵觉！会引柳轻烟来！”
灵觉者？我心里咯噔一下。在魔门时，灵觉者是最让魔修头疼的存在 —— 他们不用学术法，就能凭本能察觉诡气的痕迹，甚至能看出符阵的漏洞。
下课铃炸响，前排的小王拍我肩膀：“走，赵记肉包刚出笼！” 我跟着他往校门口走，桂花香气里掺了丝冷意，老魔冷笑：“这花香是诡气引子，普通人闻着只觉得香，其实是在慢慢勾出心里的负面情绪，比如焦虑、烦躁，好让诡气更容易缠上来。柳轻烟这招，倒是比魔门的噬魂符阴多了。”
我心里一动 —— 正好借小王验证老魔的话，也看看那包子铺的诡气到底是什么样。便点了点头，把笔放进笔袋：“行，一起去。” 书包挎在肩上，轻飘飘的，里面装的不是磨得发亮的术法卷轴，而是语文课本、数学练习册和一个普通的铅笔盒，陌生得让我心慌 —— 我已经很久没背过这么 “轻” 的包了，久到差点忘了，普通人的生活本该是这样。
拐角的包子铺挂着“赵记包子铺”褪色红布招牌，蒸笼白汽裹着油腻味飘来，落在脚踝时竟冰凉黏腻，像有无数根细滑的丝线，悄无声息地往裤腿里钻，缠在皮肤上，凉得发麻。“两个肉包，多放葱！” 老板递包子时，我瞥见他指甲缝嵌黑泥，像干涸的血痂，笑时嘴角只扯半边，眼神没温度，像在看一件待处理的货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 那眼神，和魔门里那些处理 “耗材” 的魔修，一模一样。
小王咬了一大口，油汁滴在校服上，突然眼神发空，语速也变得机械：“林默，我昨天是不是也买过？数学作业交最后一页……” 他重复着早上的话，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我刚要捡，老魔急喊：“别碰！那是诡气结晶！碰了会缠上你的魂！到时候你也会像他一样，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柳轻烟的仇！””
包子皮沾地的瞬间，黑烟冒起，像烧着了什么。老板的目光突然锁在我身上，白汽绕着小王脚踝，慢慢拧成半透明的手形，往他后颈探去—— 那 “手” 碰到小王衣领的瞬间，小王的身体晃了晃，眼神更空了。
“那雾不对劲！” 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女生追过来，手里攥张泛黄纸，塞给我：“这是镇魂符，昨晚我见你镜子亮过。” 纸页沾着桂花香，铅笔描的符文竟和古镜背面一模一样。
“你怎么……” 我话没说完，老魔在脑海里炸毛：“她是玄真子的后人！当年就是玄真子把我封进镜子的！”
女生翻开书包里的线装书，封皮写着《玄真子手札》：“爷爷说，镇魂镜认主需‘残魂携戾气，遇灵觉者觉醒’—— 你重生，遇到我，不是巧合。”
“同学，也来个包子？” 老板的声音突然响起，嘴唇没动，却像贴在耳边。我抬头，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蒸笼白汽暴涨，拧成更大的手形，往我和女生抓来。
“快跑！” 我拽住女生的手腕往学校冲，她的手很细却稳，边跑边喊：“包子铺的诡气连去地下水管，通云顶商场！我们得拆了源头！”
身后传来老板阴冷的笑声，颈间古镜烫得更厉害，老魔急促警告：“柳轻烟肯定在盯着！这丫头知道太多，你必须离她远点！”
我拽着女生躲进桂花丛，树枝刮得手臂疼。她抬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我叫苏晚。原主没消失，只是被诡气困在锚点里，我们能救他。”
风里的桂花甜香突然变腻，像裹了层油。我摸向颈间古镜，镜面映出远处的云顶商场，顶层亮着盏红灯，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 这场看似平静的重逢，早被柳轻烟布好了局，而我和苏晚，刚踏进陷阱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