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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末,夜色最浓,寒意最重。东方的天际尚未有一丝泛白的迹象,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泼满了流沙之地荒凉的穹窿。风似乎也在这个时刻疲乏了,只余下若有若无的呜咽,穿过黑莲寺断壁残垣的孔隙,发出似叹息又似呻吟的声响。

涤尘精舍前,净心如磐石般跌坐,双目微阖,呼吸悠长几不可闻。他面前的空地上,插着三根细弱的、以废墟中寻得的残香与干草混制的线香,香头暗红,袅袅升起的青烟笔直如柱,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缓缓上升,至尺许高方被微风拂散。这是阿木与老葛等人,尝试依照古法,以有限的材料制成的“净心香”,虽无灵力,其意虔诚,供奉于精舍前,为这片土地与众生祈福。

精舍内,一片漆黑寂静。但在这寂静中,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无梦的睡眠或安稳的禅坐。

靠近西侧矮墙的角落,阿木盘膝坐在自己那床由破毡和干草铺就的简陋铺位上。他双眼紧闭,眉头因过度专注而微微蹙起,嘴唇极轻地、有规律地开合,重复着“南无妙光王佛”的音节。与往日不同,他并未刻意控制呼吸与念诵的节奏相合,而是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聆听”上——聆听自己心念的细微流动,尝试在持诵的间隙,捕捉那稍纵即逝的、老师与净心师父反复提及的“一念未生”时的空白,或者烦恼(比如对寒冷的不适、对饥饿的隐忧、对白日同伴冲突记忆的回闪)刚刚“冒头”时的那一丝征兆。

这是净心昨日单独指点他的进阶功课——“觉察念头之起处”。净心告诉他,持诵如守门,可挡外贼(粗重烦恼);而觉察如明镜,可照内影(细微念头)。若能于念头初生时便“看见”它,而非被它裹挟而去,便是“牧牛”功夫的深化,亦是心田耕耘由“除草”向“深耕”过渡的关键。

阿木做得极其吃力。十次中有九次,他不是被念头带走而不自知,就是因过于用力“寻找”念头而陷入更紧的紧张与散乱。但偶尔,在持诵声将歇未歇、心神因疲惫而稍显松弛的某个瞬间,他会“感觉”到一丝烦躁或回忆的“苗头”,如同暗室中一粒微尘飘过眼前。每当此时,他心中便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清明与喜悦,虽然那感觉短暂如露,却让他对“修行”二字,有了更真切的体会。此刻,他正沉浸在这艰难却充满吸引力的尝试中,对身外之事浑然未觉。

与他相隔数个铺位,断手侧卧而眠。他睡觉的姿态也带着警惕,仅存的左臂自然地搭在身侧,距离那根从不离身的硬木短棍仅半尺之遥。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未曾完全舒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轻微的鼾声规律而低沉,显示出他深沉的疲惫,却也透着一股野兽般随时可惊醒的机敏。他对精舍内那些越来越“玄”的谈法不甚了了,但他认准了两件事:跟着穿白衣服的老师,有活路;守好净尘定下的规矩,大家才能都有活路。他的“修行”,便是守夜、巡视、执行规矩、保护弱小。简单,直接,却同样需要全神贯注的“觉察”——对危险的觉察。

老葛的铺位在靠近门口通风处。他年岁较大,畏寒,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花白的头发和半张布满皱纹的脸。他没有持诵,也没有尝试那对他而言过于艰难的“觉察念头”,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望着精舍屋顶那粗糙的木椽缝隙中透下的、几乎不存在的微光。他在“观想”。观想主殿那温暖的金色灵光,如同暖流,缓缓流淌进自己老迈、被邪气浸染过的冰冷身躯;观想那灵光所到之处,体内残留的阴寒、滞涩、偶尔的刺痛,如同春日阳光下的薄冰,渐渐消融。这是净心教给他的、适合他身体状况的法子。他不懂太多道理,但能感觉到,每次这样静静观想后,晨起时身体的松快和心中的安宁,是实实在在的。这让他对“妙光王佛”和“法”,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信赖与感恩。

然而,精舍的宁静,并非铁板一块。在靠近北墙的阴影里,岩生和乌嘎的铺位并排。两人也闭着眼,但眼睑下的眼球却在微微快速转动。他们呼吸刻意放得绵长,伪装成熟睡,但紧绷的肌肉和竖起的耳朵,暴露了他们全神贯注的警戒状态。他们的“觉察”,完全用在聆听精舍内外的动静上——净心师父是否有移动?断手那规律的鼾声有无变化?远处是否有守夜人脚步声靠近?更重要的是,寅时已过,卯时将至,天色即将到达那最黑暗、也是他们计划中认为守卫最松懈的时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敲打在他们紧绷的心弦上。掌心因紧张而汗湿,紧贴着藏在身下破毡里的、用磨尖的石片和硬木绑成的简陋“匕首”,以及用偷藏下来的、少得可怜的干粮碎屑与一块干净布包裹的“应急口粮”。逃亡的疯狂计划,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他们的心脏,带来恐惧,也带来一种病态的兴奋。

时间,在众人截然不同的“觉察”与等待中,粘稠地流淌。

“呜——呜呜——”

就在东天即将透出第一丝难以察觉的灰白,卯时初刻将临未临之际,一阵突兀的、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猛地从黑莲寺的东南方向传来!与之前西北方魔物聚合时那充满暴戾的骨角声不同,这号角声更加苍凉、破碎,仿佛垂死巨兽的哀鸣,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人类特有的惊恐与绝望的嘶喊余韵!

“敌袭?!” 断手几乎在号角响起的瞬间弹身而起,独臂已握住了短棍,睡意全无,眼中精光四射。

精舍内瞬间一片骚动!所有人都被惊醒,慌乱地坐起,恐惧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阿木的“觉察”修行被粗暴打断,心脏狂跳;老葛猛地坐起,剧烈咳嗽;岩生和乌嘎也“惊醒”了,迅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一丝被意外打断的懊恼。

净心早已起身,神色凝重,快步走到精舍门口,望向东南。片刻后,他沉声道:“非是前次魔物气息。号角声……似为示警或求救,其中有人声,但混乱不堪。诸位稍安勿躁,断手,你带几人,速去寺墙缺口查看,切记不可贸然出寺,看清情况即刻回报!阿木,你去寻净尘师兄,告知此事!”

“是!”断手应声,随手点了身边两名惊醒的苗人汉子,提着短棍便冲入黎明前的黑暗。阿木也压下心中慌乱,应了一声,飞快地朝净尘通常歇息的棚屋方向跑去。

净心转身,对精舍内惊恐不安的众人道:“情况未明,勿要自乱阵脚。所有人留在精舍,不得随意走动。可持诵圣号,安定心神。”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众人的骚动稍稍平息。人们重新坐下,但再无睡意,纷纷合十持诵,只是声音带着颤抖。

妙光王佛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精舍门外。他依旧一袭白衣,在昏暗的天色下仿佛自身散发着微光。他并未进入,只是静静立于门外,目光投向东南方,眼眸深邃,仿佛已穿透了建筑与距离的阻隔。

不多时,阿木带着匆匆披衣、一脸肃穆的净尘赶来。净尘向妙光王佛和净心简单行礼后,立刻开始低声询问情况。这时,断手也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老师,两位师父!”断手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跑的,还是惊的,“东南边,约二三里外,靠近‘鬼哭岩’那片乱石坡,有火光,人影憧憧,数量不少,怕是有好几十!看动静不像聚集攻打,倒像是……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屠杀!号角就是那边传来的,现在还有惨叫和厮杀声!我们靠近些看,影影绰绰,好像不全是魔物,有拿兵刃穿皮甲的人,也有……也有像咱们以前在寺里见过的那种、但更破烂的诡僧打扮的,混在一起,乱成一团!”

众人闻言,更是惊疑不定。不是有组织的攻击,而是混乱的追杀和逃难?还有疑似前诡僧和外界武装人员?

妙光王佛微微颔首,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缓声道:“流沙之地,经年魔染,幸存势力盘根错节,散落各处。黑莲寺核心变故,邪阵崩解,地脉扰动,如巨石投湖,涟漪所及,必然打破原有脆弱平衡。或有机缘巧合汇聚,或为避祸逃难,或为趁乱劫掠,不足为奇。此刻于寺外厮杀者,或是两股乃至多股外部势力偶然遭遇,亦或是正被更凶险之物驱赶至此。”

他看向净尘和净心:“寺内如何?可有异动?”

净尘立刻回道:“回老师,寺内人员皆已惊醒,暂无骚乱。各处出入口已加派了咱们的人手看守,物资也重新检查了一遍。”他特意强调了“咱们的人手”,显然对内部某些人并不放心。

净心则道:“众人虽惊,但在精舍内持诵,暂无大乱迹象。只是……”他目光扫过精舍内众人,尤其在岩生、乌嘎等人身上略微停留,“难免人心浮动。”

妙光王佛略一沉吟,道:“净尘,你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看守寺墙各处缺口,尤其是东南、正南方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寺,也严禁任何外部人员闯入。若有强行靠近者,可示警驱逐。”

“是!”净尘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净心,你留在精舍,继续安抚众人,宣讲此刻正是持诵定心、不起妄念、各安本分之紧要关头。寺外之事,我自会处置。”妙光王佛又道。

“弟子遵命。”净心合十。

妙光王佛不再多言,手持锡杖,白衣飘飘,向着东南寺墙方向,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一步数丈,转眼便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与建筑阴影之中。

他并未直接登上最靠近骚乱方向的墙头,而是来到附近一座相对较高的、半塌的钟楼废墟之上。此楼位于黑莲寺东南角,视野开阔,足以俯瞰寺外大片区域。

立于断垣之巅,举目望去。只见东南方二三里外,那片被当地人称为“鬼哭岩”的嶙峋乱石坡地带,果然火光闪烁,人影纷乱。借着渐亮的天光与跳跃的火把光芒,勉强可以分辨,厮杀的双方颇为混杂。

一方约有二三十人,衣衫褴褛,大多作牧民或沙匪打扮,手持弯刀、骨矛、弓箭等粗陋武器,其中夹杂着四五名身形略显佝偻、眼中时有红光闪烁、动作却颇为悍勇的“人”——看其气息,正是被黑莲寺邪能污染、但未完全丧失神智、流落在外的前诡僧或类似存在。他们似乎结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团体,正背靠几块巨岩,竭力抵抗。

而攻击他们的,却是数十头形貌更加恐怖的怪物!其中有浑身覆盖着灰白色骨甲、行动如风、利爪可断金铁的“白骨妖”;有如同流动的烂泥组成、不断变换形状、喷吐腐蚀性毒液的“噬尸沼怪”;更有几头高达丈余、形似巨蝎、却长着人类痛苦面孔的“人面沙蝎”!这些怪物显然并非同一族群,此刻却仿佛受到某种无形驱使,疯狂地围攻着那群人类与半诡僧的混合队伍。

战场一角,已经倒伏了十几具尸体,有人类的,也有怪物的,鲜血与粘液染红了砂石。残存者怒吼、惨叫、咒骂,拼命抵抗,但显然已落入下风,防线在不断收缩。那苍凉的号角,便是从被围队伍中心一个头领模样的壮汉手中发出,此刻已只剩断续的悲鸣。

妙光王佛目光沉静,天眼通运转。他看到的不仅是表面的厮杀,更能看到那战场上空弥漫的、浓烈的不祥之气与混乱的杀戮意念,以及更深层地,从这片土地四面八方隐隐汇聚而来的、被此地变故和某种残留邪意吸引、激活的“恶”之潮流。黑莲寺这个巨大的“污染源”被动摇,释放出的波动,如同惊醒了流沙之下无数沉睡或隐匿的邪恶,也打破了不同魔物族群间的脆弱平衡,引发了局部的猎杀与混乱。这支被围攻的队伍,很可能只是不幸撞上了这场混乱的漩涡,或是其本身携带的“生”气与“血”气,吸引了这些饥渴的魔物。

救,或不救?

若救,便是插手此地理应发生的“恶业”清算,可能引来更多不可测的因果与目光,也将为刚刚稳定的黑莲寺引入新的、不确定的因素——那些前诡僧,那些武装沙匪,绝非善类。

若不救,任由其被魔物吞噬,则眼前便是数十条性命消亡,且这股魔物吞噬“血食”壮大后,是否会进一步威胁到黑莲寺?其散发出的更浓烈死气与怨念,是否会反向污染刚刚开始净化的大地?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战场形势骤然恶化!一头“人面沙蝎”的巨尾毒钩闪电般刺出,精准地贯穿了那名吹号壮汉的胸膛!壮汉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嚎,手中号角坠地。首领阵亡,被围队伍的士气瞬间崩溃!剩下的人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叫,再也顾不得阵型,四散奔逃!而魔物们则发出兴奋的嘶吼,开始分头追杀、吞噬!

其中一股约七八人的溃兵,包括两名前诡僧,正朝着黑莲寺的方向亡命逃来!他们身后,三头白骨妖和两头噬尸沼怪紧追不舍,速度奇快!

溃兵们显然也发现了前方废墟的轮廓,如同溺水者看到了稻草,更加拼命地向这边狂奔,口中发出含糊的求救与哭喊。

“开门!救命啊!”

“是寺庙!里面有人!”

“让我们进去!有魔物啊!”

哭喊声、奔跑声、魔物的嘶吼声迅速逼近。寺墙上,被净尘派来加强戒备的守卫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简陋武器,看向钟楼方向,等待命令。

妙光王佛的目光,落在那几名越来越近的溃兵身上,尤其是其中那两名眼中红光闪烁、气息明显异于常人的前诡僧。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对身后魔物的极致恐惧,但眼底深处,是否还隐藏着对“生人气”与“可能庇护所”的贪婪与算计?

他又看向那几头迅猛追近的魔物。白骨妖眼中跳跃着嗜杀的幽火,噬尸沼怪发出令人作呕的汩汩声。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对此地新生秩序的污染与威胁。

瞬息之间,妙光王佛已有决断。

他自钟楼废墟飘然而下,落在东南面那道最为残破、但已被净尘命人用粗大木石临时加固过的寺墙缺口内侧。他没有命令开门,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衣在晨风中微拂,目光平静地望向墙外汹涌而来的混乱。

溃兵们终于连滚爬爬地冲到了距离寺墙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墙内那卓然而立的白衣身影,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尊者!大师!救命!开门让俺们进去!”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沙匪模样的大汉嘶声哭喊,脸上涕泪横流。

“是……是黑莲寺的大师吗?救救我们!我们愿皈依!愿做牛马!” 一名前诡僧也尖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他们身后,白骨妖锋利的骨爪已扬起,噬尸沼怪喷出的毒液箭矢已破空射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妙光王佛终于动了。

他抬起左手,对着那冲在最前面的、扑向溃兵后背的一头白骨妖,凌空轻轻一点。

一点温润的、仅有指尖大小的琉璃心光,脱手飞出,其速似缓实疾,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那白骨妖额骨正中。

“噗。”

轻响声中,那头气势汹汹的白骨妖,前冲之势骤然僵住,眼中嗜杀的幽火瞬间熄灭,浑身莹白的骨甲以那一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旋即“哗啦”一声,彻底崩塌,化为满地失去光泽的惨白碎骨。

几乎同时,妙光王佛右手锡杖轻轻一顿地。

“嗡——”

一圈柔和的、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净涤之意的琉璃色光晕,以他足下为中心,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漫过寺墙,笼罩了墙外方圆三十丈的区域。

光晕过处,那几道激射而来的毒液箭矢,如同烈日下的露珠,无声蒸发;另外两头扑近的白骨妖,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惨嚎着被反弹回去,摔倒在地,骨甲上竟也出现了细微的灼痕;那两头噬尸沼怪更是发出惊恐的“咕噜”声,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表面的烂泥剧烈翻腾,仿佛遇到了天敌,竟不敢再前进一步,缓缓向后退缩。

溃兵们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连滚爬爬地扑到寺墙脚下,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感谢救命之恩。

妙光王佛却未看他们,目光依旧平静地望向那几头在光晕边缘逡巡畏惧、却又不甘离去的魔物,以及更远处,那逐渐平息但依旧死气弥漫的“鬼哭岩”战场。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黑莲寺的变化,如同灯塔,已开始吸引流沙深处更多的目光,无论是寻求庇护的,还是充满恶意的。而寺内刚刚萌发的秩序与人心,也将因这些外部因素的冲击,面临新的、更为复杂的考验。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墙内墙外每一个存在耳中:

“墙外之人,暂且于此墙根下躲避,不得喧哗,不得擅动。净尘。”

“弟子在!” 净尘早已赶到附近,闻言立刻应声。

“于墙头垂下绳索、吊篮,送下少许清水与干粮,仅够维持性命即可。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若有异动,或试图攀墙、鼓噪者,” 妙光王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视同外魔,立时逐出光晕范围。”

“是!”净尘凛然应命,立刻安排人手准备。

妙光王佛又转向闻讯赶来的净心,道:“寺内众人,各安其位,不得聚众围观,不得与墙外之人交谈。你于精舍,加讲‘外境纷扰,心如如不动’之义。今日粮水分配,一切如常。”

“弟子明白。”净心合十领命,心中却知,一场新的、关于人心与抉择的风波,已然随着墙外那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悄然拉开了序幕。

妙光王佛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后寺方向缓步而去。尸林的净化正到关键,他需继续引导地脉灵光,巩固成果,无暇为这些突发的外缘过多分心。救,是出于慈悲,亦是清除迫近的威胁;隔离与观察,则是出于智慧,以及对寺内初生幼苗的保护。

阳光终于彻底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金红色的光芒泼洒在流沙大地上,也照亮了黑莲寺残破的轮廓,照亮了寺墙下那几个惊魂未定、茫然无措的溃兵,以及寺墙内无数双或好奇、或警惕、或冷漠、或若有所思的眼睛。

新的一天开始了。光与暗的界限,生与死的抉择,信任与怀疑的博弈,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以更加直白和残酷的方式,展现在每一个生灵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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