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鱼从未见过光,它们蛰伏在大洋底部的永恒黑暗中。那里的生物长得肆意而怪异——反正无人看见,便顺着环境的惰性“随便长长”。昏暗的海底让它们的眼部逐渐退化,仅有的微光穿透层层水层抵达海底时,早已微弱得无法勾勒轮廓。这些生物的色泽、形态不受视觉反馈的约束,演化出独一无二却堪称丑陋的特异性:被称为“海蛤蟆”的鮟鱇鱼头顶一盏灯笼、眼睛长在身体一侧的翻车鱼,还有年度“丑鱼”羊头鱼鱼皮粗糙的如坚硬橡树皮,若不是深海无光,它们恐怕要被同类的模样吓退。更因种类稀少、样本匮乏,这些海洋独有的生物,始终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怪异感。
而我们——从远古海洋爬上陆地的人类,却在主动背弃光。
自科技狂飙突进以来,电子产品便如潮水般淹没生活。它们在完成使命后,化作垃圾填埋场里锈蚀的元件,而人类,也在这场“电子狂欢”中留下了不可逆的生物印记——失明的阴影,正悄然蔓延。
电子产品确实重塑了生活:学习效率倍增,交通速度飙升,隔着屏幕的视频通话冲淡了亲代的思念,后现代的孩童甚至反过来教前辈使用智能手机。可几个世纪过去,人类早已被电子科技全方位包裹,从出生到死亡,从就业到就医,无一能脱离其掌控。直到有一天,“光锥”消失了——当电子档案系统崩溃,医院找不到患者的电子记录,政府动用所有人力抢修,最终却束手无策。
更致命的是,人类对电子档案的过度依赖,让纸面文书近乎消亡。唯有在涉及公共安全等极端重要的领域,才会用纸张记录存档。认知水平较低的民众依旧摒弃纸页,将文献的阅读载体完全交给电子设备。底层民众的世界正在失去真实的质感,阶层间的差异被不断放大,无人干预。失明人数在下层劳动人民中骤然攀升,甚至濒临医疗体系崩溃的边缘。
这绝非危言耸听。上流社会动用所有资源,让子女一出生便远离电子产品的危害,精英教育以纸质记载为主,孩子们从古老书籍中探寻消逝的历史,与知识共游。而那些没有足够财力和时间支撑的普通人,纸质文献最终只能沦为公交亭阅读亭里的摆设,徒留遗憾。
盲人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眼科复明手术后,患者口述:光线透过上眼皮时,是一片血红,光晕竟是阳光下血管的投影。他们的世界或许是红的,或许是蓝的,却绝不是我们认知中的白色——那个幻像般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丰富。
可无人真正知晓盲人世界的真相。它如何构成?有山有水,有房屋,有远中近景的层次,像摄影作品般有聚焦、散焦,有长镜头与短镜头下的模样,绝非深海鱼那般丑陋,却让健全人无所适从。
有数据显示,当人们必须舍弃一种感官时,首选保留的永远是视力。只因这世界的“滤镜”一旦消失,失去感官者构建的认知便与自然存在的真实脱节。从小失明的人,无法用精准的文字描绘自己对世界的独特感知,失真与误解,始终无法回避。
许多盲人说,他们的世界是一片噪音,充斥着会发声却无形的东西。离开手中的导盲杖,世界便变得遥远;可那份黑暗,又离我们如此之近——毕竟,我们与盲人一样,都无法脱离这世界的色彩而活。
而眼部的危机,影响早已远超视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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