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日子像浸了蜜的棉絮，蓬松而黏腻地裹着时光。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阳台的绿植，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晓蜷在沙发一角，膝盖上摊着本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游走，勾勒着窗外寂寥的枝桠。家里暖气开得足，她只穿了件柔软的米色毛衣，领口滑落，露出一段纤细的锁骨。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室外的冷气。晓晓以为是父母购物回来了，头也没抬，随口道：“妈，帮我带酸奶了吗？”没有回应。只有一道沉缓的脚步声靠近，带着她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晓晓握笔的手指一顿，抬起眼，正对上顾言深邃的目光。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身姿挺拔，手里拎着个电脑包，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掠过她滑落的领口，落在她裸露的锁骨上，眸光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在看什么？”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将电脑包放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沙发因他的重量而微微凹陷，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寒气和她周围的暖意交织，形成一种微妙的温差。晓晓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想拉开一点距离，却被他伸过来的手臂挡住了去路。他并非要抱她，只是伸手去拿她放在茶几另一头的水杯，但那个动作，恰好将她半圈在了他和沙发扶手之间。他拿起她的杯子，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握着铅笔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没……没什么，随便画画。”晓晓感觉心跳有些失序，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条。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除了雪松外，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很少抽烟。顾言没再说话，只是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硬朗。他并没有将杯子放回原处，而是握在手中，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她残留的唇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铅笔偶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他指腹摩擦杯壁的细微声响。这种无声的靠近和占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侵略性。晓晓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存在的那一侧，皮肤下的血液无声地加速奔流。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谧。晓晓如蒙大赦，几乎是跳起来想去开门。然而，顾言的动作更快。他放下水杯，长腿一迈，先她一步走到了玄关。透过猫眼看了一眼，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周卓。他穿着帅气的羽绒服，围巾松散地搭在颈间，脸上带着阳光开朗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晓晓！打你电话没接，我就直接过来了。听说你前两天感冒了，我给你带了……”周卓的话在看到门内脸色不善的顾言时，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语气也变得有些迟疑，“顾……顾言哥，你也在家啊。”顾言没有让开的意思，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上下打量着周卓，最后定格在他手中的纸袋上。“有事？”他问，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
周卓似乎被他的气场震慑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勉强笑道：“啊，没什么大事，就是给晓晓送点东西。”他试图探头往屋里看，“晓晓在吗？”顾言依旧没有让开，反而侧了侧身，将门口堵得更严实了些。他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撑在门框上，这个动作彻底隔绝了周卓窥探的视线。“她不舒服，在休息。”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意味，“东西给我就好。”周卓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看了看顾言，又看了看他身后隐约可见的客厅，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纸袋递了过去。“那……麻烦顾言哥转交了，是一些润喉糖和维生素。”顾言接过纸袋，看都没看，随手放在了旁边的鞋柜上。“还有事？”他挑眉，逐客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周卓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顾言那冷冽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没事了。那我先走了，让晓晓好好休息。”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顾言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落锁的声音在安静的玄关显得格外清晰。他转过身，看向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无措的晓晓。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迈步朝她走来。一步，两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晓晓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顾言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晓晓看不懂的暗流，有不悦，有占有，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控诉。他抬起手，没有碰她，而是撑在了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他的气息范围内。“他经常来？”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晓晓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没有？”顾言逼近一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发上，“电话不接，就直接找到家里来？看来你们关系很好。”他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带刺。晓晓仰头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他是认真的，他在生气，因为周卓的出现，因为周卓对她的关心。
一种莫名的委屈和被误解的愤怒涌上心头，晓晓忍不住反驳：“他只是同学好意……”“好意？”顾言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什么样的好意，需要孤男寡女，寒假期间，单独上门？”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眸色更深，“林晓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住在哪里？忘了谁才是……你的家人？”“家人”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提醒。晓晓的脸色瞬间苍白，是啊，家人，他们之间横亘着这层永远无法逾越的关系。他此刻的愤怒和占有，又是以什么立场？看着她瞬间失血的唇色和泛红的眼眶，顾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懊悔。他撑在墙上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泛白。他俯下身，距离近得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和彻骨的寒意：“还是说，你其实很享受这种……被其他男人关注的感觉？”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刺穿了晓晓的心。她猛地睁大眼睛，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顾言！你混蛋！”她用力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顾言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看着她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的样子，胸腔里那股无名火仿佛被浇上了一盆热油，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想将她拥入怀中，想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但最终，他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像只受伤的小兽，擦着眼泪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了门。巨大的关门声在房子里回荡，也重重地砸在顾言的心上。
他颓然地靠向墙壁，抬手覆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以及周卓带来的、那令他无比烦躁的陌生的香水味。他走到鞋柜前，拿起那个精致的纸袋，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声响。客厅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阳光依旧不知疲倦地洒落。顾言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却透着无尽的孤寂和挣扎。他成功的，用最伤人的方式，赶走了潜在的威胁，也……推开了他最想靠近的人。这场因情敌上门而引爆的醋海波澜，看似被他强势地镇压了下去。但那双含泪的眼睛，那声带着恨意的“混蛋”，以及他心底那无法熄灭的、名为占有欲的火焰，又将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拖向怎样不可预测的深渊？而那个被扔进垃圾桶的纸袋，真的能彻底抹去另一个男人存在的痕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