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刚搭上屋顶瓦片,屋内就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那件嫁衣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动了,像是有人穿着它缓缓转身。
他没再犹豫,翻身跃下,落在院中。岑晚已经退出堂屋,反手关上门,脸色沉下来。
“通讯断了。”她说,“不只是信号被屏蔽,是整个空间都被封锁。”
谢停渊从她手里接过替换下来的嫁衣,入手沉重。表面金线绣纹完好,但指尖一碰,皮肤立刻发麻。他皱眉,逆命直觉在三米外才微微震动,说明危险被压得很深。
“不是冲着活人来的。”他说,“是慢性的。”
他把嫁衣铺在院角石台上,从包里拿出防蚀手套戴上。殡仪馆用的这种手套能抗尸毒腐蚀。他又取出尸检刀,刀尖划开肩部金线,轻轻挑开内衬。
黑色的小颗粒密密麻麻嵌在布层之间,像干涸的血点,又不像。每一颗都只有米粒大小,表面泛着暗光,碰到空气后轻微颤动。
“这是什么?”岑晚靠近看。
谢停渊没答,从工具袋里拿出紫外线灯,打开开关。幽绿的光照在卵状物上,内部脉络瞬间亮起,呈蛛网状扩散。
他认得这个图案。三年前在乱葬岗处理一具无名尸时见过。那种虫叫腐心尸虫,靠寄生活人血脉孵化,三日内把血肉化成脓水,只留白骨。更麻烦的是,它们能操控宿主骨骼行动,变成听令于施术者的骨傀。
“穿这嫁衣的人,撑不过一个时辰。”他说。
岑晚盯着那些卵,眼神冷了下来。“他们不是要办阴婚,是要造杀器。”
谢停渊点头。“新娘一穿上,就会变成白骨怪物,咬断新郎,完成第一阶段献祭。”
“不能直接烧。”岑晚说,“一旦毁掉嫁衣,地下祭坛会立刻察觉,剩下的名单可能提前启动。”
谢停渊明白她的意思。九十八对已完成,只剩最后一对就能开启鬼门。现在打断流程,等于逼对方加速。
“那就让它照常进行。”岑晚从婚庆包夹层抽出一张符纸,“但结果得换一换。”
符纸很旧,边缘泛黄,上面画的不是她常用的伪造镇鬼符,而是一种逆转咒文。谢停渊一眼认出——阴符派的镇魂反噬咒。这种符一旦激活,能让施术者的控制力反弹,被控的尸体反而会攻击主人或周围生人。
“你从哪弄来的?”他问。
“灵管局禁库拓的。”她低头拆解符纸,手指快速重组纹路,“我改成了延时引爆式,只要体温达到临界点,符力就会渗透尸虫神经网,催它们提前孵化,而且失控。”
谢停渊看着她缝合嫁衣的动作。针脚细密,和刚才那个老妇一模一样,但她用的是银线,不沾血。
“你会被发现。”他说。
“她们只会检查有没有破损。”岑晚收针,轻轻抚平布面,“不会想到里面多了东西。”
嫁衣重新叠好,放回供桌原位。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两人退到院外,躲在墙角阴影里。谢停渊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子时快到了。
没过多久,村口传来唢呐声。四个人影抬着花轿走来,步伐僵硬,眼睛灰白,明显不是活人。
“迎亲队。”岑晚低声道。
谢停渊盯着他们脚下的地面。每一步落地都有0.3秒延迟,像是被远程操控的傀儡。他摸出铜钱剑,轻敲屋檐下的铁铃。声音不大,但正好打乱他们的节奏。四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铃响方向,停了几秒。
就是这几秒,谢停渊拉着岑晚翻上屋顶,伏在东南角。
新房窗户透出红光,窗帘是双层的,外层纱,内层绸。他们只能看到模糊人影。
花轿停下,新娘被扶出。一身红衣,盖着盖头,走路姿势不太自然,像是膝盖不能弯曲。
新郎跪在堂前,双手举香。仪式开始。
子时整。
新娘踏入门槛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她的肩膀扭曲变形,骨头发出碎裂声。盖头滑落,露出的脸皮像蜡一样融化,眨眼间只剩颅骨。
白骨新娘直挺挺地站着,眼窝漆黑,下颌缓缓张开,几乎撕裂头骨。
新郎还在低头念誓词,毫无察觉。
白骨猛然扑出,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牙齿刺穿动脉,鲜血喷出,在墙面溅成一片扇形。
谢停渊瞳孔一缩。那血迹不是乱洒,而是慢慢向下流淌,形成新的符号。他认得那种纹路——和之前在墙上看到的血图同源,是阵法的一部分。
“他们在用死人画阵。”他说。
岑晚已经打开录音设备,对着新房窗口录像。她的风衣下摆沾了血点,但她没管。
屋内,新郎倒地抽搐,新娘的骨架还趴在他身上,手指插进他的胸口,像是在挖什么。
外面的四个傀儡突然抬头,齐刷刷望向屋顶。
谢停渊立刻压低身子。他感觉到逆命直觉在震动,五米内出现了非自然生命信号。不止一个。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手套在刚才翻窗时刮破了一道口子,指尖沾到了嫁衣上的粉末。现在指节发青,像是血液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铜钱剑握得更紧。
岑晚收起设备,侧身靠近他。“符咒生效了,但血符在蔓延。”
谢停渊点头。地面的血正沿着砖缝爬行,勾勒出半圈弧线,像是要连成完整的阵眼。
屋里,白骨新娘缓缓站起,头转向门口,空洞的眼窝对着院子。
它没出来。
但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下一个目标。
谢停渊的右手指节越来越青,血管凸起,像有东西在里面爬。他咬牙忍住痛,目光死死盯着那具骨架。
岑晚的手按在他肩上,很轻,但有力。
屋檐铁铃又被风吹动了一下。
白骨新娘的头跟着声音转动,颈骨发出咔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