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指还被周婉婉勾着,袖角绷得发紧。他没动,也没抽开。
岑晚已经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她打开盖子,取出一块浸过药水的棉片,轻轻抹在墙上的血图上。绿光映照下,原本干涸的线条开始泛出暗紫色,那些点和线像是活了过来,缓缓流动。
“显影了。”她说。
谢停渊终于收回手,站直身体走过去。那幅图比刚才复杂得多,七十二个点连成网状,像一张埋在地下的脉络图。中央的两个人影不再是简单的交颈,而是头颅交错,脊椎缠绕,背后升起的残月裂成三瓣。
“这是‘魂融之仪’。”岑晚低声说,“不是让鬼成双,是把两个魂炼成一个。每完成一对阴婚,祭坛就吸收一次能量。”
谢停渊盯着那三瓣残月:“九十九对?”
“对。进度到百分之百,鬼门自动开启。”她抬手指向角落的一行小字,“你看这里,数字在跳。”
谢停渊凑近。那行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辨认:**已完成九十八次融合,剩余一人待定**。
“李春华是第九十七个。”他说,“墙上渗血的时候,名字变深了。说明仪式确认了死亡结果。”
“所以这不是预言。”岑晚收起棉片,“是实时记录。周婉婉的身体成了接收端,她看到什么,就会画出来。”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旧疤还在发烫,但系统依旧沉默。他咬破指尖,在掌心划了一道短痕。血珠顺着纹路滑落,滴在地上。
意识深处,黑红文字终于浮现:
【任务发布:破坏三对阴婚仪式,限时七十二时辰】
【奖励:逆命直觉范围+5米】
【失败惩罚:心脉逆流,倒计时十二小时】
他闭眼一瞬,再睁眼时瞳孔收缩。一股热流从脊椎冲上来,视野边缘像是多了层透明薄膜。五米内的空气流动、地面震动、甚至墙壁后老鼠爬行的节奏,全都清晰可感。
“我知道接下来哪三对会被动用。”他说,“嫁衣上的名字排列有规律,按五行生克顺序推进。”
岑晚正在翻看录音笔里的数据。她回放周婉婉昏迷前念出的几个名字,对照之前拍下的献祭名单。
“林小雨属木,李春华属火。”她抬头,“木生火,下一个应该是土属性的人。”
“第四对就在今晚子时。”谢停渊指向墙上尚未干透的名字,“村长家。”
岑晚合上录音笔,塞进风衣口袋。她从包里拿出两张证件和一支笔形设备。
“我伪装成婚庆采办员,去查嫁衣来源。”她说,“你调近期死亡登记,确认这些‘新娘’的身份。”
谢停渊点头。他打开手机,接入殡仪馆内部系统。输入关键词“未婚女性”“非自然死亡”“年龄18-25”,筛选出最近一个月的数据。
屏幕上跳出七条记录。
他一条条核对。籍贯、死因、骨灰领取人……每一项都指向同一个村子——白溪村。而所有死者都被登记为“纯阴命格”,由村长亲属签字安葬。
“不是巧合。”他说,“他们提前选好了人。”
岑晚已经换好衣服。米色风衣换成浅粉色外套,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多了副圆框眼镜。她手里拎着一个印有婚庆公司标志的布袋。
“走吧。”她说,“赶在天黑前进去。”
两人离开石室,沿着原路返回。通道狭窄,谢停渊走在前面,手套摩擦着石壁探路。他的逆命直觉始终警觉,五米内没有异常波动。
走出树洞时,天色已暗。老槐树静立在空地上,枝干扭曲,像伸向天空的枯手。
村子里灯火稀疏。偶有狗吠,很快又被压下去。空气里飘着一股香烛味,混着腐叶的气息。
村长家在祠堂东侧,独门独院。院墙不高,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门缝里透出暖光。
岑晚绕到侧窗,贴着墙根蹲下。谢停渊守在拐角,手指搭在铜钱剑柄上。
窗纸破了个小洞。岑晚凑近看。
堂屋中央摆着四套红色嫁衣,整齐叠放在供桌上。其中一套明显是新的,金线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但每一道金线都带着暗褐色痕迹,像是干掉的血。
一位老妇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往袖口缝最后一道边。她的手指关节发黑,针尖每次穿过布料,都会渗出一点黑血。
“那是活人血。”谢停渊低声说,“用来养嫁衣。”
岑晚拿出录音笔,对着窗户缝隙按下录制键。她轻声模拟婚庆公司员工的语气:“王婶,我是县里婚庆社的小刘,来核对新人用品清单。”
屋里没动静。
老妇继续缝纫,动作机械,像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她被控了。”岑晚收起录音笔,“正常人不会对敲门毫无反应。”
谢停渊走过来,从包里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他拧开盖子,倒了几滴在窗沿。液体迅速蒸发,形成一层看不见的膜。
“尸毒检测剂。”他说,“如果里面有邪术残留,它会变红。”
他们等了两分钟。窗沿依旧透明。
“不是普通邪术。”岑晚说,“是高阶血祭阵法,可能连通地下祭坛主脉。”
谢停渊闭眼感受逆命直觉的反馈。五米范围内,鬼气浓度极低,但有一种细微的牵引力,像是从地底传来。
“嫁衣不能直接毁。”他说,“一旦破损,里面的魂会被释放,可能当场尸变。”
“那就换。”岑晚从包里拿出另一套嫁衣,“我带了仿制品,材质和纹路都一样,只是没开光。”
谢停渊皱眉:“你会替换?”
“三年前处理过类似案子。”她说,“用假符替真符,骗过了整支鬼仆队。”
谢停渊没再问。他知道她不说细节的事。
两人商量好行动路线。岑晚从正门进入,以检查用品为由接近供桌;谢停渊从屋顶潜入,在她动手时接应。
计划定下,时间接近戌时。
岑晚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到门前,抬手敲门。
“王婶,打扰了!我是婚庆社的小刘,来核对明天要用的东西。”
屋里依旧安静。
老妇还在缝嫁衣,针线不停。
岑晚推门。
门没锁。
她跨过门槛,走进堂屋。供桌上的红烛跳了一下,火光映在嫁衣上,金线像是在蠕动。
她慢慢靠近,手伸向最外侧那件。
指尖刚碰到布料,老妇突然开口:“你不该来。”
声音沙哑,不像老人,倒像是多人叠加。
岑晚没停。她抓住嫁衣一角,轻轻提起,同时另一只手将仿品滑进原位。
动作干净利落。
就在旧嫁衣离桌的瞬间,烛火猛地熄灭。
屋里一片漆黑。
岑晚立刻后退,撞上供桌。香炉翻倒,灰烬洒了一地。
门外,谢停渊察觉异样,翻身跃上屋顶。瓦片轻微响动,他伏低身体,摸到天窗位置。
屋里传出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他抽出铜钱剑,准备破窗而入。
岑晚已经退到墙边,背靠神龛。她右手握着替换下来的嫁衣,左手悄悄按下腰间的报警器。
三秒后,没有回应。
通讯断了。
堂屋深处,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那件新嫁衣,自己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