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五十,一号排球馆。
女队六人已经站在场上。早乙女薰用力踩着脚,嘴里嘀嘀咕咕:“来了没来了没?该不会怂了吧?”
铃木纱耶香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根据约定时间和男性青少年通常的竞技心理,迟到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三。大概率正在更衣室进行最后的战术部署。”
佐仓美羽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臂拉伸。西园寺在角落默默颠球,手有点抖。
光站在网前,仰头看着那根白色的网带。三米?不对,这是女子网高,二点二四米。比沙滩上那个临时拉的网要高。
更衣室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门被推开。
木村勇树第一个走进来,换了黑色的训练背心,肌肉线条在灯光下绷得很紧。他身后,高桥凉太和其他四个男队队员也紧随其后。
“哟,挺准时。”木村走到网前,隔着网和光对视。
“怕你们迷路。”光说。
木村咧嘴笑了,那笑容里全是火药味:“行,嘴硬。待会儿别哭。”
双方列队。网两边,十二个少年少女互相鞠躬。抬头的瞬间,眼神撞在一起,劈里啪啦溅着火星。
猜边。女队先发。
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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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局,开局。
早乙女薰站在一号位发球区。她拍了两下球,眼神锁定了对方后排一个看起来稍微矮点的队员。
助跑,起跳,挥臂——砰!
球像颗小炮弹直砸过去。那男生反应不慢,沉身垫球,球高高飞起但到位了。高桥凉太冷静移动到落点,几乎没有调整,手腕一抖——
球快得拉出一道残影,直飞四号位。
木村勇树已经在那里等着。他起跳的高度惊人,手臂后拉像张满的弓,面对佐仓美羽和早乙女薰双人拦网,没有丝毫犹豫,全力扣杀!
轰!
球炸开在女队后排三米线内,弹起老高。
1:0。男队拿下第一分。
场边记分牌翻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好球!”男队那边有人吼了一声。
木村落地,朝网的这边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显:这才刚开始。
光弯腰把滚过来的球捡起,传给走回位置的早乙女:“下一个,压六号位底线。”
早乙女点头。
第二个发球,力量更大,直冲底线。接球的男生被逼得向后踉跄,一传冲网。高桥迅速插上,这次他做了个传四号位的假动作,光敏锐地注意到他脚尖和肩膀的朝向不对——
“吊球!”光喊。
几乎同时,高桥手指轻轻一拨,球越过拦网的佐仓,飘向空当。
但光在喊出声的瞬间已经启动。她在对方击球前就向左后方移动了两步,此刻正好赶到,一个低姿势的双手垫球,硬生生把快要落地的球捞了起来!
球飞向三米线附近。
“反攻!”铃木纱耶香已经跑向落点,没有停顿,跳起就是一个背传!
目标,后排插上的光!
光从五号位启动,加速,在进攻线前起跳。男队的拦网慢了半拍,只来得及形成单人阻拦。空中,光看到了那条狭窄的直线空当——木村为了防吊球,向场内收了一步。
就是现在。
她收腹,挥臂,不是全力重扣,而是瞄准了那条缝隙,手腕下压——
嗖!
球擦着拦网手的手指内侧,笔直钉在底线附近!
1:1平!
“好——!”女队替补席炸了。
光落地,甩了甩手腕。刚才那球手感很硬,但线路控住了。她看向对面,高桥凉太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木村则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兴奋了。
比赛节奏突然加快。
男队凭借木村的强攻高点和高桥精准的组织,不断施压。女队这边,铃木纱耶香的分配球很聪明,尽量避开对方高大的副攻,多打交叉掩护和后排进攻。早乙女的速度在硬地板上彻底释放,几次快攻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佐仓美羽的拦网也逐渐找到感觉,成功封死了对方一次三号位快球。
比分咬得很死。6:5,7:6,8:7……。
光在后排承担了大量一传和防守。高桥似乎有意测试她,好几个发球和扣杀都追着她打。光接得并不轻松,有一次为了救木村的重扣,整个人侧摔出去,手肘擦在地板上火辣辣的疼。但她爬起来的速度很快,眼神没变。
“没事吧?”佐仓问。
“小意思。”光抹了下汗。
轮到女队发球轮次,光转到了前排。这是她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在网前面对木村和高桥。
机会。
铃木纱耶香发了个质量不错的跳飘,对方一传半到位。高桥调整传球,还是找木村。木村助跑起跳,光同时跟上。她知道自己拦死他的概率不大,但她记住了训练营里高桥教练说的一句话:拦网不只是为了封死,更是为了制造机会。
她看准木村挥臂的瞬间,没有全力上伸手臂封直线,而是将右手臂微微向内转了转,手掌对准了他的扣球线路——
砰!
球重重打在她的手掌外侧,没有向上弹飞,而是带着强烈的旋转,斜向飞回了女队场区,而且弧线又低又平!
“保护!”光喊。
早乙女薰反应神速,一个箭步上前,半跪着将球垫起。铃木再次组织,这次给了后排插上的佐仓。
佐仓面对双人拦网,毫不犹豫地扣向两人手臂之间——打手出界!
12:11,女队反超!
“漂亮!!”早乙女冲过来和光击掌,“刚才那拦网手感神了!”
光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掌。刚才那下,她是故意用手掌外侧去“切”球的,改变其旋转和方向,给防守创造机会。
有点险,但成了。
木村看着记分牌,又看了看光,没说话,只是脖子左右活动了一下,咔哒轻响。
高桥走过来,低声和木村说了句什么。木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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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队明显调整了策略。高桥开始更多分配球给其他进攻点,两个副攻的快球打得又凶又刁。木村也不再一味强攻,增加了吊球和轻拍。
女队防守压力剧增。西园寺在后排拼了命地救球,小脸憋得通红。佐仓和早乙女的拦网被对方的变速进攻牵扯得有些乱。
比分被拉开。15:18,女队落后三分。
铃木纱耶香叫了暂停。
六个人围在一起,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掉。
“他们提速了,而且进攻点分散。”铃木语速很快,“不能再跟着他们的节奏走。我们要打乱他们。”
“怎么打乱?”早乙女喘着气。
光看着对面正在喝水的木村和高桥,脑子里飞快地转。记忆碎片闪过——研磨哥哥在屏幕前指着战术图:“这里,二传最容易被预判的时刻……”星海哥哥在空中变态的转向:“你跳起来再想就晚了,身体要记住感觉!”还有尼尼那永远看不出意图的传球……
“打二传身后。”光忽然开口。
几个人都看向她。
“高桥的组织很稳,但他有个习惯。”光压低声音,“当他传完一个战术球,尤其是副攻快球之后,他的注意力会有瞬间集中在那个进攻点上,回位会慢零点几秒。而且,他防守时喜欢预判直线。”
铃木眼睛一亮:“你是说……”
“下一次他们打三号位快球的时候,”光指着场上位置,“铃木前辈,如果你防起来了,或者我们拦网有效,球到我这里,我不要传四号位高球。”
“你要干什么?”早乙女问。
“二次球。”光说,眼神很亮,“直接打他身后空当。他来不及转身防守。”
“太冒险了!”佐仓说,“万一被拦住……”
“他们想不到。”光说,“而且,我们需要打破他们的节奏,现在。”
“干。”早乙女第一个表态,“大不了丢一分!”
铃木纱耶香点头:“可以一试。佐仓,早乙女,你们做好掩护,吸引拦网。”
佐仓深吸一口气:“好!”
暂停结束。
女队发球。对方一传到位,高桥果然组织了一个漂亮的副攻短平快。佐仓和早乙女拼尽全力双人拦网,球被撑起,飞向后场。
光早已等在预判的落点。她抬头,看到高桥正快速回位,目光还瞥了一眼刚才进攻的副攻。男队的拦网注意力也被刚才的快攻吸引,正在向四号位移动。
就是现在。
光跳了起来,双手上举,完全是一个标准的二传准备姿势。木村和高桥的视线都被这个动作牵引。
但在最高点,光的手腕没有向外推送,而是极其隐蔽地一翻,手指发力——
不是传球,是直接朝着高桥刚刚离开的二号位与三号位之间的空当,一记轻巧而迅疾的二次吊球!
球划出一道低平的抛物线,越过来不及回身的高桥的头顶,在木村惊愕的注视中,轻轻坠地。
16:18!
“呜哇——!!” 女队替补席疯了。
光落地,心脏咚咚狂跳。成功了。
高桥凉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球,然后慢慢转过身,看向光。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惊讶。
木村勇树骂了句什么,但随即笑了。
“有意思。”他大声说,不知道是对队友还是对光,“这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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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队防守更加拼命,进攻也更加果断。
20:20平。
木村轮到了后排。高桥发球,找的是西园寺。西园寺咬牙站稳,接起一个还算到位的一传。铃木组织,给了早乙女一个拉开球。早乙女速度爆发,抢在拦网前扣斜线得分!
21:20,女队拿到局点!
下一个球,决定第一局归属。
光站在前排,手心全是汗。发球权在佐仓美羽手里。
佐仓深吸一口气,跳发。球势大力沉,但对方自由人稳稳接起。高桥再次展现他强大的调整能力,在传球位置不佳的情况下,仍然传出了一个高质量的背飞,给到二号位副攻。
那副攻身高臂长,直接超手扣杀!
球直冲女队后排空当。西园寺飞扑过去,指尖勉强蹭到一点,球改变方向飞向场外。
“我来!”光几乎本能地转身冲出边线,在球即将撞上墙壁的瞬间,背对球场,单手将球捞了回来!
球又高又飘地飞回场内,但已经失去了进攻可能。
“调整!”铃木大喊。
佐仓在四号位勉强将球垫向网口。这是一个非常难受的传球,又高又近网。
男队的拦网已经并了过来,木村和高桥双人封死了直线。
光在三号位看着那个旋转缓慢的球,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拦网。时间好像变慢了。
不够高。力量不够。线路被封死。
怎么办?
自己无数次对着墙壁练习的场景。
她做出了决定。
助跑,起跳。她跳得很高,几乎和木村的拦网手平齐。但在空中,她没有全力挥臂扣杀,而是在手臂挥到一半时,手腕猛地一拧,小臂快速向前一顶——
不是扣,是推。
用一个类似上手传球,但又带了明显攻击性的动作,将球从木村和高桥四只手臂之间的、那条狭窄到几乎不存在的缝隙里,硬生生“捅”了过去!
球速不快,但弧线极低,几乎是贴着网沿,掉在了对方拦网队员身后的无人区。
落地。
寂静。
然后,裁判哨响——得分!
22:20!第一局,女队胜!
“啊啊啊啊啊——!!!” 女队所有队员冲到场内,抱成一团。早乙女狂吼,佐仓眼泪都快出来了,铃木用力推着眼镜,西园寺又哭又笑。
光被大家围在中间,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看向对面。
木村勇树双手叉腰,低头看着地上那个球,胸口起伏。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光,喘着气,慢慢竖起了大拇指。
高桥凉太走到网前,隔着网对光点了点头,声音平静但清晰:“漂亮的处理。判断和胆量,满分。”
光喘着气,点了点头,说不出话。
第一局结束了。
休息区,木村灌了半瓶水,抹了把脸。
“凉太。”
“嗯。”
“下一局,”木村扭了扭脖子,“不留手了。”
“当然。”高桥看着手中的战术板,“她们值得。”
另一边,光接过早乙女递来的水,小口喝着。胳膊和腿都在发酸,但精神高度亢奋。
“光!刚才最后那球怎么想的?太神了!”早乙女兴奋地问。
“就……感觉能过去。”光老实说。很多选择,在场上就是一瞬间的事,说不清道不明,是无数次训练和观看积累的本能。
铃木纱耶香快速记录着:“第一局数据:我方进攻成功率百分之四十二,拦网得分三分,对方失误送五分……关键在于几个关键分的把握,以及影山非常规手段的得分和创造机会。”
佐仓握紧拳头:“还有两局!”
西园寺用力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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