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厨房亮着一盏暖黄的灯,陆寒枭站在灶台前,额角沁着薄汗。锅里的白粥已经熬到第三遍,米浆泛起细密的泡沫,咕嘟咕嘟地贴着锅边翻滚,散发出淡淡的米香。
他左手缠着创可贴,是刚才匆忙拿香料罐时被烫的,红痕透过白色的胶布隐隐可见。台面上摆着七八个打开的瓶罐,桂皮、香叶、陈皮……还有一小撮磨成粉的八角,这些都是他凭着模糊记忆从储藏室翻出来的。
“应该是这个味道吧……”他低声自语,用勺子舀起一点粥,吹了吹送进嘴里。米煮得够糯,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像晚星当年提过的那样,带着种让人安心的暖意。
冰箱里还剩半袋外婆寄来的桂花糖,是去年秋天晒的,密封袋上还印着老家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的照片。陆寒枭犹豫了一下,捏了一小撮撒进锅里,用长勺慢慢搅动。甜香混着米香漫开来的瞬间,他忽然觉得,或许就是这个味。
清晨六点,林晚星坐在窗边,看着佣人端来的早餐——精致的水晶虾饺、温热的牛奶、摆盘讲究的水果沙拉,可她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头看向窗外。抗抑郁药的副作用让她胃里总泛着恶心,喉咙像堵着团棉花,什么都咽不下。
“陆先生说……让您试试这个。”张妈端着个粗陶碗走进来,碗沿还有点磕碰的缺口,看着像乡下常用的那种。林晚星皱眉,刚想摇头,一股熟悉的气味就钻进了鼻子。
是桂花混着米粥的香,不浓,却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记忆的薄膜。
陆寒枭就站在门外,背对着走廊的光,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小时候听你说过,外婆熬粥会放这个。我瞎试的,不对你就别吃。”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碗里,白粥熬得稠稠的,表面浮着层米油,细碎的金黄色桂花像撒了把星星。她拿起勺子,手腕有点抖,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嘴边。
米香裹着淡淡的甜,桂花的清冽混着米的温润,滑过喉咙时,没有往常的滞涩感。这味道和记忆里外婆的粥不完全一样——外婆会加一小把炒过的芝麻,陆寒枭大概忘了。可那股暖意却如出一辙,像小时候生病时,外婆坐在床头,用同样的粗陶碗喂她喝粥,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咳咳……”她没忍住,呛了一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难过,也不是委屈,就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陆寒枭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用手背擦眼睛,碗里的粥已经下去了小半碗。他手心里全是汗,站在原地没敢动,生怕自己一说话就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还差了点芝麻。”林晚星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却没带往常的冷意。
陆寒枭愣了一下,随即像得到指令的士兵,转身就往厨房跑,声音从走廊那头传过来,带着点慌乱的雀跃:“我这就去拿!家里应该有的!”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房间,落在粗陶碗沿,反射出柔和的光。林晚星又舀了一勺粥,慢慢吃着。药的苦涩还在舌尖残留,但此刻,那点暖意正顺着喉咙往下走,一点点熨帖着心里那些发皱的角落。
张妈站在走廊拐角,看着陆寒枭在厨房翻箱倒柜找芝麻的样子,悄悄退了回去。她跟着陆家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陆先生为了碗粥手忙脚乱,烫伤了也不吭声,眼里的紧张却藏不住。
原来再硬的人,心里也有块软地方。原来再深的冰,也有被一碗热粥焐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