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东侧的墙面被重新粉刷成了暖黄色,陆母正指挥着佣人挂最后一幅相框。金色的画框在阳光下闪着光,她退后两步端详,脸上堆着满意的笑:“左边再高一点,对,就这样——你看,多热闹。”
林晚星抱着刚哄睡的小儿子路过,目光不经意扫过墙面,脚步猛地顿住。
那是一面占满整面墙的照片墙。从双胞胎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到满月时被陆母抱在怀里的合影,再到百日宴上陆寒枭笨拙逗孩子的瞬间……密密麻麻挂满了照片,每张都定格着孩子的成长,却像被抽走了一块关键拼图。
她的视线在墙上逡巡了许久,才在右下角找到自己的身影。那是孩子满月时拍的,陆母抱着一个,她抱着另一个,脸上是被摄影师硬逗出来的笑,眼神飘向窗外,像个局外人。除此之外,再难找到第二张有她的照片。
月嫂抱着另一个孩子走过,笑着说:“陆老夫人特意让人洗了一百多张,说要把孩子们的成长全记下来呢。”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张自己仅有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陆母选的藕粉色旗袍,领口紧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像此刻压在胸口的闷意。她明明每天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哄睡,陪他们熬过无数个哭闹的深夜,可在这面“家庭照片墙”上,她的痕迹却被擦得几乎干净。
“是不是很好看?”陆母走过来,语气带着炫耀,“以后孩子们长大了,一看就知道家里多疼他们。”
“嗯。”林晚星的声音有些发涩,“很热闹。”
“可不是嘛。”陆母没察觉她的异样,指着一张陆寒枭举着孩子玩飞高高的照片,“你看寒枭,以前对孩子毛手毛脚的,现在多熟练。”
林晚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照片里的陆寒枭笑得难得柔和,孩子咯咯的笑声仿佛能穿透相纸。可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孩子哭闹不止,是她抱着哄了半个钟头才平复,陆寒枭只是接过拍了张照就去了公司。
她默默转身,想回房间,却被陆母叫住:“对了,下周拍百天照,你穿我给你准备的裙子,别又穿那些素净的,不上镜。”
“我那天有点事。”林晚星找了个借口,脚步没停。
回到房间,她把孩子放进摇篮,自己坐在窗边。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像她被割裂的过往。她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好多张照片:孩子睡着时皱起的眉头、第一次抓着她手指的样子、喝饱奶后满足的喟叹……每张照片里都有她的手,她的肩膀,或是模糊的半边脸。
这些是她偷偷拍的,没告诉任何人。
傍晚陆寒枭回来时,看到林晚星对着手机发呆,凑过去看了一眼:“拍得不错。”
她迅速按灭屏幕,抬头看他:“照片墙很好看。”
“妈选的相框,说要喜庆。”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是啊,”林晚星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把陆家的爱全装进去了。”
陆寒枭听出她话里的刺,皱了皱眉:“你又闹什么?”
“我没闹。”她站起身,走到摇篮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装得太满,会溢出来的。”
他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什么,却被楼下陆母的声音打断:“寒枭!快下来看看这张要不要挂!”
他转身下楼时,没看到林晚星拿起手机,点开那张自己仅有的照片,长按,选择了“删除”。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像是卸下了什么,又像是攥紧了什么。
那面照片墙像一面镜子,照出这个家的虚假圆满,也照出她被刻意边缘化的位置。但她不怕,那些被抹去的痕迹,早刻在了孩子的笑声里,刻在了每个深夜的哺乳时光里,比相框里的影像更鲜活。
只是心脏某个角落,还是被那面墙刺得生疼。她轻轻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在心里说:等你们长大,妈妈会告诉你们,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从来不是空白。
夜色漫进房间,掩盖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坚定。这面墙越是想割裂她的存在,她就越要在这家里,为自己和孩子,拼出一块真实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