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靠上法国边境一个荒废的小码头。冰冷的雨水依旧未停,莱茵河对岸瑞士境内的警笛声早已被波涛声吞没。接应人员训练有素,迅速将伤员阿亮转移上一辆等候已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厢式货车。江辰和鼠标互相搀扶着,踉跄上岸,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对岸,那里埋葬着未知的牺牲与绝望。
货车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颠簸行驶,车内一片死寂。鼠标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镜下的双眼空洞无神。阿亮躺在简易担架上,因失血和疼痛陷入半昏迷状态,随车的医护人员(“钟表匠”安排)正在给他紧急输液和稳定伤势。江辰靠坐在车厢壁,任由车辆摇晃,闭着眼睛,但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老枪……那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战友,现在生死不明。是为了掩护他们,倒在了苏黎世那个冰冷的雨夜。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江辰的心脏。愤怒、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交织在一起。他经历过太多生死,但每一次失去战友,痛楚依旧新鲜。
几个小时后,天色微亮,雨势渐小。货车驶入法国东部丘陵地带一个偏僻的农场。谷仓地下,隐藏着一个设施齐全的安全屋,这里是“钟表匠”网络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阿亮被立刻送入临时手术室进行清创和进一步治疗。江辰和鼠标则被要求进行彻底的消毒和健康检查,以防普手使用生物或化学手段。热水冲刷掉身上的泥泞、血污和寒冷,却冲不散心头的沉重。
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简陋却温暖的房间里,面前放着热咖啡和食物,但谁也没有胃口。
“总部”的加密通讯接了进来,指挥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疲惫:“烛龙,鼠标,报告你们的情况。”
“烛龙存活,轻伤。鼠标存活,状态尚可。阿亮腿部中弹,已进行紧急手术,需要休养。老枪……”江辰的声音顿了一下,喉结滚动,“……断后掩护,在苏黎世货场与敌交火后失联,目前……下落不明。”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明白了。老枪是优秀的战士,我们会动用一切资源搜寻他的下落。当务之急是你们获取的情报。鼠标传输的碎片信息已初步整合,‘丰收之日’、‘亚马逊零号基地’、‘七十二小时倒计时’……情报价值无法估量,但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指挥官顿了顿,继续道:“根据现有情报和全球监控,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普罗米修斯之手’的核心计划,是在亚马逊雨林深处的这个‘零号基地’,利用某种未知的‘钥匙’和强大的能量源(祭坛),启动一个代号‘深渊巨兽’的终极项目。其目的……可能是大规模环境改造、生物灭绝武器试验,甚至是某种……更疯狂的‘重启’仪式。无论哪种,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江辰直接问,声音沙哑却坚定。
“阻止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指挥官语气斩钉截铁,“总部已启动全球紧急响应机制,正在协调国际力量,但时间紧迫,且‘普手’渗透极深,大规模军事行动容易打草惊蛇。你们‘破晓’小组,是目前对‘普手’了解最深、也是唯一成功渗透并带回关键情报的队伍。总部决定,由你们作为先遣队,先行潜入亚马逊雨林,确认‘零号基地’的具体位置、防御情况和‘钥匙’的真相,为后续决定性行动创造条件。”
潜入亚马逊雨林,寻找并侦查一个被极端组织重兵把守的神秘基地?这任务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几乎是自杀行为。
但江辰没有任何犹豫:“明白。任务目标:潜入亚马逊零号基地,完成侦查,定位关键目标,等待或引导后续打击力量。”
“没错。‘钟表匠’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必要的装备、后勤支持和情报辅助。但雨林环境特殊,基地防御未知,一切要靠你们自己。”指挥官沉声道,“给你们二十四小时休整和准备。二十四小时后,会有飞机送你们去南美。这可能是你们……最后的准备时间。”
通讯结束。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辰哥……我们……能行吗?”鼠标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带着恐惧。苏黎世的经历显然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江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晨潮湿冰冷的空气涌入。外面,农场笼罩在薄雾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仿佛昨夜的生死奔袭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知道,不是。老枪可能还躺在某个冰冷的地方,阿亮需要时间恢复,而毁灭的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他转过身,看着鼠标,眼神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鼠标,害怕是正常的。但记住,老枪可能用命换来的情报,阿亮流的血,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恐惧和退缩。普手那群疯子,他们不配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他走到鼠标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我们需要你,鼠标。没有你的技术,我们甚至在雨林里都寸步难行,更别说找到那个基地。你是团队的眼睛和耳朵,是唯一能撬开对方网络的人。你能做到。”
鼠标看着江辰坚定的眼神,深吸了几口气,用力点了点头,虽然手还在抖,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我……我尽力!”
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去检查装备,尤其是通讯和侦查设备,我们需要适应雨林环境的定制版。我去看看阿亮。”
临时手术室里,阿亮因为麻药效果还没完全过去,昏睡着,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医生表示手术顺利,但至少需要几周才能基本恢复,参与高强度行动根本不可能。
江辰站在床边,默默看了一会儿。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阿亮无法参加了。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二十四小时。这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喘息。
江辰走出房间,开始联系“钟表匠”,清单式地要求各种特种装备:适合雨林环境的伪装服、高精度卫星导航、抗干扰通讯设备、水下呼吸器、对付热带疾病的药品、甚至包括……一些针对可能存在的“生物载体”的特殊武器。
他知道,这将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危险、最未知的一次任务。深入地球之肺,在原始丛林中,面对一个拥有超前科技和疯狂理念的敌人。
但烛龙,从不知退缩为何物。
他望向东方,那里,太阳正努力挣脱云层。黑夜终将过去,但接下来的,或许是更加炽热和残酷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