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江辰脸上,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与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他背着阿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铁路枕木和碎石上奔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肺部像要炸开。阿亮伏在他背上,身体因失血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偶尔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但双手仍死死抓着江辰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更大的负担。
鼠标紧跟在后,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眼镜片上全是水珠,视线模糊,但他咬着牙,拼命迈动双腿,不敢有丝毫停歇。身后,那堵隔绝了枪声与爆炸的高墙早已消失在雨幕中,但死寂带来的沉重压力,远比追兵的子弹更令人窒息。
老枪……
那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脚步声和哗啦啦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的逃亡进行曲。
“辰哥……放我下来……你们先走……”阿亮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在江辰耳边响起。
“闭嘴!保存体力!”江辰低吼,声音因缺氧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不能停下,更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老枪用可能付出的生命代价换来的逃生机会,绝不能浪费!
铁路在雨夜中向前无限延伸,两侧是模糊的树林和田野,看不到尽头。黑暗和雨水吞噬了一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三个孤独的身影,在无尽的轨道上挣扎前行。
“还……还有多远?”鼠标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声音带着哭腔。
“两公里……就在前面……”江辰咬牙道,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全凭“钟表匠”模糊的指示和直觉在支撑。体力正在飞速流逝,背上的阿亮越来越沉,腿像灌了铅一样。他只能靠意志力强行驱动身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声,不是汽车,更像是……摩托艇?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有声音!”鼠标惊恐地回头,但雨太大,什么也看不清。
江辰心脏一紧!是追兵?还是接应?他猛地停下脚步,将阿亮轻轻放在路基边坡的草丛后,自己则匍匐在地,耳朵紧贴冰冷的铁轨。
震动!从铁轨传来的震动!不是来自他们逃跑的方向,而是……来自前方!而且越来越清晰!
“不是后面!是前面来的!”江辰低喝,心沉了下去。前有堵截?
他迅速观察四周,铁路在这里有一个轻微的弯道,旁边是茂密的灌木丛。“进树林!快!”
他背起阿亮,和鼠标一起踉跄着冲下路基,钻进湿漉漉、荆棘密布的灌木丛中,尽可能隐藏起来。
引擎声迅速靠近,是两辆越野摩托车!车灯刺破雨幕,在铁轨上飞驰而来。车上的人穿着深色雨衣,戴着全覆式头盔,看不清面容。
是敌是友?
江辰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枪,示意鼠标和阿亮绝对安静。鼠标死死捂住嘴,阿亮则因挪动伤口,疼得额头青筋暴起,但硬是没吭声。
摩托车在离他们藏身点不远的地方减速,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跳下车,动作矫健,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其中一人拿出一个仪器,似乎在探测什么。
几秒钟后,那人似乎确定了方向,朝着江辰他们藏身的灌木丛打了个手势。
被发现了!江辰眼神一凛,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那人却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但眼神锐利的中年欧洲人脸庞,他用带着口音但清晰的英语低声道:“烛龙?我们是‘钟表匠’的人。接应你们过河。”
是接应!江辰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并未完全放下警惕。他缓缓从灌木丛后站起身,枪口依旧低垂,但手指扣在扳机上。“口令。”
“丰收之前,必有风雨。”对方立刻回答,这是“钟表匠”约定的暗号。
口令正确!江辰终于松了口气,收起枪。“有伤员,需要紧急医疗。”
“明白!车上有急救包!快,跟我们走,这里不安全!”接应者迅速上前,和同伴一起协助江辰将阿亮扶上其中一辆摩托车的后座,用速绑带固定好。另一人则将鼠标扶上另一辆车。
“沿着铁路再向前五百米,河边有船!我们必须尽快过河进入法国境内!”接应者语速飞快,重新戴上头盔,发动了摩托车。
引擎再次咆哮起来,两辆越野摩托载着四人,沿着铁路旁的土路,冲向雨幕深处。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但此刻却带来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几分钟后,他们冲出了树林,眼前是一条宽阔湍急的大河——莱茵河!河边隐蔽处,一艘没有灯光的小型快艇静静停泊着。
众人迅速转移上船。接应者中一人熟练地发动引擎,快艇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河道,向着对岸驶去。另一人则立刻打开急救包,为阿亮检查伤势,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
“老枪……他……”鼠标看着逐渐远去的瑞士河岸,声音哽咽。
江辰站在船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战友的黑暗,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那种沉寂,那种牺牲,像一把钝刀子在割着他的心。
“总部收到你们发出的碎片信息了。”负责开船的接应者突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丰收之日’、‘亚马逊零号基地’、‘倒计时’……情报等级已提升至最高。全球范围内的排查和应对已经启动。你们做得很好。”
消息送出去了!这或许是今夜唯一的好消息。但代价,太惨重了。
江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河水腥气的空气。老枪生死未卜,阿亮重伤,团队濒临崩溃,而敌人毁灭世界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三天!
快艇在波涛中起伏,像一片无助的叶子。对岸,法国的灯火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是暂时的安全,但更是下一个战场的起点。
烛龙浴血,断爪求生。但龙吟未绝,复仇的火焰与守护的意志,已在绝望的深渊中点燃。
希望如这雨夜中的微光,微弱,却顽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