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抵达云州前线大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残破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混合的刺鼻气味。守军将士们脸上满是疲惫与悲愤,再看到燕昭阳的帅旗时,眼中才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末将李云,参见殿下!”云州守将李将军甲胄染血,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末将无能,连失两镇,请殿下责罚!”
燕昭阳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他:“李将军苦守孤城,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她目光扫过城头伤痕累累的守军,声音清越,传遍城墙:“将士们辛苦了!本宫既来,必与诸位同生共死,收复失地,驱逐戎狄!”
“誓死追随殿下!”城头响起一片压抑却坚定的回应。
燕昭阳的到来,极大地稳定了军心。她迅速接管指挥权,重新部署防务,调配军械,动作干脆利落,展现出了极强的统帅能力。
然而,关于她身边那个玄衣“内侍”的流言,也如同瘟疫般在军营中悄然蔓延。
“看见没?就是那个一直跟在殿下身边,脸白得跟鬼似的人……”。
“听说是个太监?殿下打仗怎么还带个阉人?”
“谁知道呢……长得倒是顶好看,怕不是……”。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延卿的心里。他沉默地跟在燕昭阳身侧,协助她处理军务,分析情报,仿佛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
只是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军营粗粝的环境中,更显易碎的透明感。
这日,燕昭阳在校场点兵,准备夜袭戎狄一处前锋营地。几名中层将领站在台下,目光不时瞟向站在燕昭阳身后阴影处的延卿,眼神复杂。
点将完毕,燕昭阳正准备下令出发,一名性子耿直的副将忍不住出列,抱拳道:“殿下,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昭阳目光扫过去:“讲。”
那副将看了一眼延卿,硬着头皮道:“殿下!军中乃肃杀之地,讲究的是真刀真枪!这位……这位公公留在军中,恐……恐影响士气!还请殿下三思!”
此言一出,校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延卿身上,带着审视、好奇,甚至一丝轻蔑。
延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唇色更淡了些。
燕昭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没有看那副将,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影响士气?”
她向前一步,站到台前,猩红披风在风中扬起凌厉的弧度。
“本宫身边跟着什么人,何时需要向尔等解释?”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得那副将额头冒汗,不敢抬头。
“你们只需要知道,他,延卿,是本宫带来的人。”
“他的作用,不是拿着刀枪跟你们一样冲锋陷阵!但他提供的情报,能让我们少死成千上万的兄弟!他分析的局势,能让我们找到克敌制胜的关键!”
她猛地提高声调:“谁若再敢妄议,动摇军心,以违抗军令论处,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杀气凛然,震得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那出言的副将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知错!末将再不敢妄言!”
燕昭阳不再看他,转身,目光落在延卿身上,语气不容置疑:“延卿,过来。”
延卿依言上前,走到她身侧。
燕昭阳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斗篷领口,动作自然,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亲昵。
“记住,”她的声音放缓,却依旧清晰,“在这军中,你代表的就是本宫。谁敢对你不敬,就是对我不敬。”
她这话,不仅是说给延卿听,更是说给台下所有将士听。
延卿抬眸看她,对上她坚定而维护的目光,心底那片因流言而起的细微波澜,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抚平。他轻轻点头:“……明白。”
校场点兵结束,军队依计出发。
回到主帅大帐,只剩下他们两人。
燕昭阳卸下头盔,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延卿默默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昭阳,”他低声开口,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其实……你不必为了我……”。
“延卿。”燕昭阳打断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护着。况且,我说的也是事实。没有你的情报,我们就像瞎子一样。”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你给我记住,在这里,你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跟在我身边,这就够了。明白吗?”
她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微糙,却异常温暖。
延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霸道与维护的眸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掌心,低声应道:
“嗯。我明白。”
帐外寒风呼啸,帐内烛火摇曳。
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
军中流言依旧会有,但他知道,只要有她在,那些声音便伤不到他分毫。
他是她的“内眷”,更是她不可或缺的臂助。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