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池边,光阴仿佛凝滞。
扶苏沉浸在疗伤与对抗蚀魂香的漫长过程中,不知日月轮转。混沌池本源之气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的道基,那亏损的根源被一点点弥补,如同龟裂的土地被甘泉浸润,重新焕发生机。
而针对蚀魂香,他不再试图强行驱逐,而是遵循着师尊那“拭尘埃”的隐喻以及二师姐带来的“静”意,将其视为自身修行的一部分,一块特殊的“磨刀石”。
他以心神为引,操控着被混沌池气息净化过的、温和而精纯的混沌灵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遍遍地冲刷、包裹着那些蕴含着负面情绪的魂力碎片。起初,进展微乎其微,蚀魂香如同顽固的污渍,牢牢附着在神魂本源之上。
但扶苏心静如水,不急不躁。他细细体悟着蚀魂香波动的规律,发现其活性与自身的心绪密切相关。当他心绪平稳,道心坚定时,蚀魂香便如同沉睡的毒蛇,蛰伏不动;而当他心神稍有动荡,无论是因回忆古矿激战,还是因牵挂林芷萱的伤势,它便会立刻苏醒,散发出秽气,引动幻象。
“原来如此……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扶苏心中明悟更深。这蚀魂香,某种程度上,竟成了他检验自身道心修为的“明镜”。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防御和净化,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地“掌控”。他刻意回忆起一些微小的情绪波动,观察蚀魂香随之产生的变化,并立刻以混沌之气的包容特性与“止水”意境进行安抚与中和。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尝试,如同在悬崖边跳舞。好几次,他都险些被骤然放大的负面情绪吞噬,引动心魔。但每当关键时刻,混沌池那浩瀚平和的本源气息,以及师尊虽未言明却无处不在的守护“势场”,总能让他于惊涛骇浪中稳住心神,重新找回那份宁静。
渐渐地,他对蚀魂香的“习性”越来越熟悉。虽然远未能将其根除炼化,但他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它。他能感知到其躁动的预兆,并能以自身道心与混沌灵力,提前进行安抚与压制,使其难以再像之前那般轻易引动他的心神失控。
这一日,扶苏如同往常一般,引导着混沌之气洗炼神魂。忽然,他心念微动,尝试着不再去“安抚”蚀魂香,而是引导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初步“驯服”的蚀魂香秽气,融入他指尖凝聚的一缕混沌剑气之中。
嗤~
那缕原本灰蒙蒙的混沌剑气,边缘处顿时染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之色,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归墟与包容,而是多了一丝阴冷、侵蚀的特性。
扶苏眼神一凝。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变异剑气射向远处一块悬浮的混沌顽石。
剑气触及顽石,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顽石表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腐朽,最终化作一蓬飞灰,湮灭消失。其毁灭的方式,与纯粹的混沌归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诡异的“凋零”与“侵蚀”之感。
“以毒攻毒?亦或是将秽毒化为己用?”扶苏看着那消散的飞灰,心中震动。他似乎无意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蚀魂香固然歹毒,但若能在绝对掌控的前提下,将其特性与混沌之道结合,或许能演化出意想不到的神通手段?
当然,他也深知其中的风险。这无异于玩火,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目前,这仅仅是一个初步的、极其不稳定的尝试。
就在他沉思之际,身后那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师尊身影,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道平淡的意念再次传入扶苏识海,依旧不带丝毫情绪:
“道无善恶,法无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然火候未至,慎之,慎之。”
扶苏浑身一震,转身恭敬行礼:“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云渺真人并未再回应,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姿态。
扶苏明白,师尊这是在肯定他探索方向的同时,也给出了严厉的警告。在未能完全掌控蚀魂香之前,贸然将其融入自身道法,风险极大。
他压下心中那点因新发现而产生的悸动,重新沉静下来。当务之急,仍是稳固根基,提升对蚀魂香的掌控力,而非追求杀伐神通。
时间继续流逝。扶苏的道基日益稳固,甚至因祸得福,在对抗蚀魂香的过程中,他对混沌之道的理解,尤其是对“包容”与“化生”的体悟,更加深刻。其修为虽未突破金丹中期,但根基之扎实,灵力之精纯,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控制,都远胜从前。
不知又过了多久,混沌池入口的禁制传来一阵规律而温和的波动,并非强行闯入,而是某种请示的信号。
一直静坐的云渺真人并未回头,只是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对象却并非扶苏:“何事?”
禁制外传来一名值守长老恭敬的声音:“启禀宗主,玄天仙宗使者抵达山门,送来谕令,言及北疆天骄论剑重启之事,需当面交予扶苏亲传。”
扶苏闻言,心中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允。”云渺真人只回了一个字。
片刻后,一枚散发着淡金色流光、蕴含着无上威严道韵的玉简,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穿过禁制,缓缓飞至扶苏面前。玉简之上,一个威严的“玄”字道纹,熠熠生辉。
该来的,终究来了。
扶苏神色平静,伸手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论剑重启!一个月之后,玄天仙宗,问道山!他与萧辰、林芷萱等人皆在名单之列!
他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虽未痊愈但已稳定许多的伤势,以及那被初步“驯服”的蚀魂香。玄天仙宗的征调令已至,他必须前往。
他转身,面向混沌石上那道依旧背对着他的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平静而坚定:
“师尊,谕令已接,弟子即日便动身前往玄天仙宗。”
云渺真人并未转身,那超然的声音缓缓传来,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意味:
“玄天壁乃机缘之地,或可映照汝身之‘尘’。然,仙宗非净土,人心似汪洋。谨守本心,勿失勿忘。”
“尘”,指的显然是他体内的蚀魂香。师尊这是在提醒他,玄天壁或许能帮助他更好地洞察乃至解决蚀魂香的问题,但玄天仙宗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需警惕人心险恶。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扶苏深深一拜。师尊虽超然,但这寥寥数语的提点,却饱含深意与护持。
他不再多言,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混沌池。
云雾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片混沌之地。扶苏立于山崖,望向玄天仙宗的方向,目光锐利而沉静。
前路,是汇聚北疆天骄的盛大舞台,是观摩玄天壁的无上机缘,是解决蚀魂香的潜在希望,同时也必然伴随着幽冥宗的暗影与仙宗内部的波澜。
但他道心已砺,无惧前行。
玄天仙宗,问道山,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