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厂长，您就别为难我了……”
张援朝一张脸快皱成了苦瓜。
“我这洁肤宝的专柜要是现在不给您腾出来，宋夫人那边我交代不了。可这要是腾了，得罪了别的厂家，我这日子也过不下去啊！”
“张科长，我可没为难你。”
江然笑吟吟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全是“我可是在帮你”的诚恳。
“您想啊，宋夫人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今天在这儿放了话，要是一个月内看不见洁肤宝的专柜，您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吗？”
张援朝的冷汗“唰”就下来。
“可……”
“没什么可是的。”
江然打断他，声音不容置喙。
“张科长，危机就是商机。”
“现在百货大楼的日化区，是不是被上海的蝴蝶牌跟咱们省城的红梅牌占了大头？他们两家斗了好几年了吧？您夹在中间，也不好受吧？”
张援朝的眼睛猛地亮了。
这丫头，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现在，机会来了。”
江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的低低的，像在说什么顶要紧的秘密。
“咱们的洁肤宝，是个全新的东西，跟他们都不是一个路子。我们走的是纯天然中草药护肤的路子，主打的，就是个健康养生。”
“您就以‘响应国家号召，扶持地方特色产业’的名义，硬是在蝴蝶牌跟红梅牌中间，给咱们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特色农副产品专区。”
“柜台不用大，就一张桌子那么宽就行。但是位置，必须得在他们两家中间，越显眼越好。”
“这……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张援朝听的心惊肉跳。
“就是要火上浇油。”
江然笑了，笑容里带了点狐狸般的狡猾。
“你想啊，蝴蝶牌跟红梅牌斗的你死我活，突然中间冒出个程咬金，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会把咱们当成对方派来的奇兵，只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打压对手上，哪儿还有工夫管咱们这个‘农副产品’？”
“我们就趁着他们神仙打架的时候，悄悄的，把咱们的根给扎下去。”
“而且，”江然话锋一转，抛出一个让张援朝无法拒绝的诱饵，“宋夫人是什么人？她是省城贵妇圈的风向标。只要她用了咱们的洁肤宝，还愁别的夫人太太们不跟着抢？”
“到时候，您这百货大楼的业绩，还不是噌噌往上涨？您这个采购科长的位置，怕是也该挪一挪了吧？”
张援朝的呼吸，瞬间急促。
他看着江然，看着她那张带笑的脸，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个丫头，太可怕了！
她不光有天才般的商业头脑，这洞察人心的本事，更是妖孽！
他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跟光着屁股的小孩儿似的，一览无余。
“江……江厂长……”
他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科长，”江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满是鼓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您就是我们江然牌时装跟洁肤宝，在省城最大的功臣。”
“以后，但凡我们厂里出了什么新款式，第一个，就送到您这儿来。独家销售，怎么样？”
张援朝的心，彻底被点燃。
“干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脸上全是豁出去的狠劲。
“江厂长，我信你！这事，我给你办了！”
……
当天下午，江然就带着一个让整个百货大楼都震惊的消息，满载而归。
消息传回江家村，整个村子，又沸腾了。
“啥？咱们的皂块，也要上省城百货大楼卖了？！”
“我的天爷！然然这是要上天啊！”
“以后咱们不光穿江然牌的衣裳，还得用江然牌的香皂！”
村民们奔走相告，一个个脸上全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江家的小院，更是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而江然，却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她知道，拿下省城的柜台，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她需要更具竞争力的产品。
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陆承送来的那罐野蜂蜜上。
有了蜂蜜，她就可以做出更滋润更高端的“蜜养皂”，专门供给省城那些挑剔的贵妇们。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还有点烫手的陶罐。
一股浓郁香甜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金黄粘稠的蜂蜜，在阳光下，是诱人的金光。
江然的心里，一片滚烫。
她知道，这罐蜜，是那个男人拿命换来的。
她绝不能辜负。
……
另一边。
省城，一栋戒备森严的干部大院里。
宋建军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龙井，听着妻子宋青雅喋喋不休的抱怨。
“……你是没看见！那个叫江然的野丫头，有多嚣张！”
“不就是会做几件破衣裳吗？架子比天还大！还敢跟我谈条件，敲诈我！”
宋青雅一想到白天在百货大楼受的气，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那个张援朝，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他去搅黄那丫头的厂子，结果反倒被人家给收拾了！真是丢我的人！”
宋建军慢条斯理的吹着茶杯里的热气，他那张脸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此刻没什么表情。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有多大本事？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股让人不敢反驳的威严。
“我不是气她！我是气她那股子劲儿！”
宋青雅把手里的爱马仕包往沙发上一扔，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看我的眼神，就跟……就跟看一个跳梁小丑似的！一点都不怕我！你说气不气人！”
“哦？”
宋建军终于来了点兴趣，他抬起眼，眸子深不见底，精光一闪。
“她叫什么？”
“江然！红星村的一个下乡知青！”
“江然……”
宋建军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在茶杯上摩挲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他的秘书小王，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领导，您要的关于红星村洁肤宝作坊的调查报告。”
宋建军接过文件，随手翻了翻。
当他的目光，落在“厂长”那一栏，看到“江然”两个字时，他的手指，猛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