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门缝外那双眼睛，在触及林淮视线的瞬间，猛地瞪大，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收缩成针尖。
那是一个活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白浑浊。。
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林淮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眶周围的污垢，颤抖的眼睫毛，以及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他自己在昏暗光线下模糊而苍白的脸。
没有尖叫。门外的幸存者似乎连声音都吓丢了，只是僵在那里，像一只被强光钉住的老鼠。
几乎是同一瞬间，林淮身侧的阴影动了。
一号的胶质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无声无息地骤然弹射而起，暗红色的躯体在空气中拉成一道致命的红线，直扑门缝！它没有发出任何警告性的嘶鸣，只有纯粹的、保护领地和“母亲”的杀戮本能！
二号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从高处飘落，灰白色的裂口无声张开，封堵住了对方可能的退路。
“停下。”
林淮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像一道冰冷的指令，瞬间冻结了即将爆发的攻击。
一号的胶质在距离门缝不足半米的地方硬生生刹住，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暗红色的表面剧烈翻滚，传递出不甘与困惑的躁动。二号也轻盈地落回地面，裂口闭合，但空洞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门外。
门缝外，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终于回过神，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抽气声。紧接着，是踉跄后退的脚步声，以及身体撞到外面杂物发出的哐当乱响。
他要跑。
林淮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
他拍了拍衣角的灰尘，走向仓库大门。
一号立刻温顺地蔓延到他脚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二号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旁边的阴影中。
“吱呀——”
林淮伸手，彻底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门外更加开阔的商场空间映入眼帘，月光也明亮了些。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连滚爬爬地想要逃离，看背影是个年轻男性，衣衫褴褛，背上挎着一个破旧的背包。
“再跑一步，”林淮开口，声音平静地回荡在空旷的商场里，“它们就会撕碎你。”
那个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僵在原地，双手高举，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我……我没恶意！别……别杀我！”带着哭腔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林淮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一号的胶质在他脚边涌动，散发出无形的威胁。林淮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浓重的汗臭、血腥和恐惧的味道。
“转过来。”林淮命令道。
那人哆哆嗦嗦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一张脏得看不清原本面目的脸，年纪不大，可能二十出头，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极大，嘴唇不住地颤抖。
他不敢看林淮，目光躲闪地扫过林淮脚边那滩不祥的暗红色胶质，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下去。
“就你一个人？”林淮问，目光扫视着他来的方向。
“是……是！就我一个！真的！”
年轻人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叫小六……我是从……从东边的避难所逃出来的……那边……那边全完了……被怪物攻破了……”
东边避难所？林淮记下了这个信息。他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小六：“你在这里多久了？怎么活下来的？”
“没……没多久！三四天！”小六语无伦次地回答，“我躲在这附近……捡……捡点漏，吃……吃找到的过期东西……刚才……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以为有别人，就想……就想过来看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一个侥幸逃脱的幸存者，在废墟中艰难求生。
但林淮并没有完全相信。在末世，活下来的人，多少都有点秘密和本事。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林淮换了个问题，眼神锐利。
小六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目光惊恐地瞥了一眼一号，又迅速垂下：“看……看到您……和……和那……那些……”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号和二号，恐惧让他几乎失语。
林淮明白了。小六看到了他和非人怪物“和平共处”的一幕。这冲击力，确实足以吓破胆。
“它们不会伤害你，”林淮淡淡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前提是，你听话。”
小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听话！我肯定听话！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别……别让它们吃我……”
林淮沉默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
一个本地幸存者，熟悉周边环境，知道其他避难所的信息，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关于这场灾难的线索。他有利用价值。而且，留下一个活口，也许能更好地了解这片区域的真实情况，以及……“它”的触角到底伸了多远。
“跟着我。”
林淮最终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你敢有任何小动作，或者试图逃跑……”他顿了顿，脚下的一号配合地蠕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小六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不敢！绝对不敢！”
林淮不再看他，转身走回仓库。
小六战战兢兢地、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跟在他后面，眼睛始终不敢离开地面，尤其是避开那滩会自动移动的暗红色“地毯”。
回到相对隐蔽的角落，林淮重新坐下。一号盘踞在他脚边，二号不知藏到了何处，但小六能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从各个角落锁定了自己。
“说说东边的避难所，还有你知道的一切。”林淮拿出半瓶水，喝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小六咽了口唾沫，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他的经历，语速时快时慢，眼神闪烁，显然仍处于极大的恐惧中。
林淮安静地听着，提取着有用的信息，同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感知着周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