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流沙古城,林穆凡依照识海中那模糊的地图指引,独自穿行在愈发荒凉酷热的西漠之中。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黄沙漫漫,烈日灼灼,偶尔能见到一些风化严重的兽骨或是不知名冒险者留下的残缺标记,为这片死寂之地增添了几分苍凉与危险的气息。
越靠近传说中的葬兵谷,环境变得越发奇异。脚下的沙砾逐渐变得坚硬,颜色也从土黄转向一种暗沉的铁灰色,甚至能零星看到一些嵌在沙石中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似乎是某种古老兵器的残骸。空气中的灵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锋锐且充满肃杀之意的能量——金戈煞气。
数日后,按照记忆当中那地图的指引,林穆凡终于到了葬兵谷外围的屏障之地—锋刃平原。
平原之上,并非柔软的沙地,而是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如同利刃般指向天空的暗色岩石,以及无数破碎、扭曲、半埋于地下的兵器残骸。刀、剑、枪、戟、斧、钺……形态各异,年代久远,大多已被岁月和煞气侵蚀得不成样子,但依旧散发着令人皮肤刺痛的锋锐之意。整个平原,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废弃了万古的兵器坟场。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平原上空终年不息、呼啸席卷的“金煞罡风”。那并非寻常的风,而是由浓郁到实质化的金戈煞气凝聚而成的杀伐之气。不用催动灵识,只用肉眼就能看见一道道淡金色、半透明的风刃在空中急速飞旋、碰撞,发出“嗖嗖”的破空之声,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神兵在交锋。罡风过处,那些坚硬的岩石和金属残骸上,都会留下一道道崭新的、深可见骨的刻痕。
林穆凡能感觉到,这金煞罡风不仅破坏力极强,更能直接侵蚀修士的护体灵光,甚至损伤经脉,污损法宝。寻常金丹修士,若无特殊防护手段或强力法宝护持,恐怕难以穿越这片平原。
他略作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即迈步踏入锋刃平原。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四周充斥着金属摩擦、碰撞的尖锐噪音,扰人心神。淡金色的罡风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包裹。
“嗡——”
林穆凡体表的护体灵光自动激发,与罡风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暗不定,灵力消耗极大。他尝试稳步前行,但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逆着万千无形刀剑而行,阻力巨大,且灵力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
照此下去,恐怕走不到平原中心,灵力便会耗尽。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时,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源自疾风狼的睚眦血脉,在感受到这无处不在、精纯而狂暴的金煞之气后,竟然自发变得活跃、沸腾起来!一股渴望、兴奋、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意念,从血脉深处传递而出。
睚眦,龙子之一,平生好斗喜杀,钟爱金铁兵戈之气!这金煞罡风,对于寻常修士是致命威胁,但对于身负睚眦血脉的林穆凡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却像是……大补之物?
福至心灵,林穆凡立刻改变了策略。他非但没有全力抵御罡风,反而尝试着微微放开一丝护体灵光的防御,引导一缕细微的金煞罡风,透过防御,接触自己的肉身。
“嗤!”
那缕罡风如同烧红的烙铁,接触皮肤的瞬间带来一阵刺痛。但紧接着,他体内的睚眦血脉之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自主运转起来,产生一股奇异的吸力,竟将那缕侵入的罡风煞气迅速吞噬、分解、吸收!
一股精纯而锋锐的能量融入血脉,虽然微弱,却让他精神一振,消耗的灵力似乎都得到了一丝补充。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尤其是经脉和骨骼,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仿佛正在进行着一种极其细微却有效的淬炼!
“果然可行!”林穆凡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锋刃平原,对他而言,不仅不是阻碍,反而成了一处绝佳的炼体与补充能量的宝地!
他不再急于赶路,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控制护体灵光的强度,引导适量的金煞罡风入体,由睚眦血脉进行吞噬炼化。这个过程起初颇为痛苦,更需精确掌控力度,稍有不慎便可能被罡风所伤。但随着熟练度的提升,他吸收炼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周身甚至隐隐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旋涡,主动攫取着周围的金煞之气。
他的肉身在吸收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增强,对金系灵气的亲和力也在不断提升。原本因环境而有些滞涩的灵力运转,反而因为吸收了同源的能量而变得更加顺畅。
就在林穆凡沉浸于这种独特的“修炼”中时,一阵急促的、带着独特韵律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打断了他的状态。
他收敛气息,凝目望去。只见侧前方,一队约莫十余人的人马,正与几股尤其浓烈、几乎凝聚成形的金色风煞搏斗。
那队人马装扮奇特,无论男女,皆身着某种暗金色皮质劲装,裸露的皮肤上描绘着白色的虎形图腾。他们使用的武器也多是刀、矛、斧等兵器,招式大开大阖,充满了力量感与一种原始的野性。为首的一名壮汉,修为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斧,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撕裂风雷的气势,将扑来的风煞强行击散。
他们的战斗方式刚猛无比,似乎专门修炼了某种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抵御甚至利用此地煞气的功法,但面对这几股特别强大的风煞,依旧显得有些吃力,阵型被冲击得有些散乱。
“是‘金戈族’……”林穆凡立刻想起了之前了解到的信息。这是一个世代生活在葬兵谷周边的古老部落,崇拜白虎,据说其祖上与庚金白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擅长炼体与攻伐之术。
此刻,那几股强大的风煞仿佛有灵性般,避开金戈族战士的正面攻击,分化出数道小型风煞,如同毒蛇般袭向队伍侧翼—几个修为稍弱的年轻人。
眼看那几人就要抵挡不住,林穆凡目光微闪。他并非滥好人,但初来乍到,与本地势力结个善缘总没有坏处,而且他也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金戈族。
他身形一动,并未施展太过惊世骇俗的神通,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刚刚炼化的一缕精纯庚金煞气,凌空点出。
“嗖!嗖!嗖!”
数道凝练无比、带着睚眦血脉特有锋锐气息的金色指风破空而去,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几道袭向侧翼的风煞核心之处。
“噗噗噗!”
如同气球被戳破,那几股风煞剧烈扭曲了一下,竟瞬间溃散开来,重新化为无序的罡风。
这突如其来、举重若轻的援手,让金戈族众人一愣,纷纷警惕地看向林穆凡的方向。
那为首的壮汉挥斧逼退面前的风煞,目光如电,扫向林穆凡,带着审视与一丝惊讶。他能感觉到,对方刚才施展的力量,并非他们族中功法,但其对金煞之力的运用,却异常精纯和……高效?甚至带着一种令他体内血脉都隐隐悸动的上位者气息。
“外来者,你是谁?为何插手我们金戈族的事情?”壮汉声音洪亮,带着西漠特有的粗犷与直率,语气不算友善,但也谈不上敌意,更多的是一种探究。
林穆凡缓步上前,在适当的距离停下,拱了拱手,神色平静:“在下木辰,一介游历散修。途经此地,见诸位遭遇风煞围攻,顺手为之,并无他意。”
“散修?”壮汉眉头微皱,明显不信。能在此地如此从容,并且对金煞罡风有这般掌控力的散修,他可从未见过。“我是金戈族狩猎队头领,巴图。多谢阁下出手。不过,这锋刃平原可不是寻常游历之地,阁下到此,所为何事?”
他的问题带着明显的警惕。葬兵谷是他们金戈族视为圣地也是禁地的地方,任何外来强者靠近,都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林穆凡早已想好说辞,淡然道:“听闻葬兵谷乃古战场遗迹,蕴含金戈杀伐真意,对锤炼意志、感悟金系法则颇有裨益。木某修行之路与此相关,故特来一观,寻求突破契机。”他说话间,刻意让体内睚眦血脉的气息微微流转,一丝属于顶尖掠食者的凶戾与金铁的锋锐之意自然流露。
感受到这股气息,巴图及其身后的族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这股气息,虽然与他们崇拜的白虎煞气不尽相同,但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金属性与杀伐之道的共鸣,却是做不了假的!
巴图的警惕稍减,但竞争之意却升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林穆凡:“感悟金系法则?哼,葬兵谷可不是什么善地,外围的锋刃平原只是开胃小菜,谷内的‘白虎煞灵’才是真正的威胁!没有实力,进去也是送死。看阁下刚才的手段,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想窥探谷中奥秘,还得看真本事!”
话语中,充满了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以及对林穆凡这个外来者的试探。
林穆凡微微一笑,并不接话挑衅,只是目光扫过前方更加密集的罡风区,淡淡淡道:“是否有真本事,走过这片平原,自然知晓。巴图头领,后会有期。”
说罢,他不再停留,身形一动,竟是主动迎向了前方一片明显更加狂暴、如同金色龙卷般的风煞区域!在巴图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非但没有减速防御,反而速度更快,周身护体灵光内敛,仿佛要以肉身直接硬闯!
“他疯了不成?!”一名金戈族年轻战士失声道。
巴图也是瞳孔一缩。那片区域,就算是他,也得小心翼翼,集结全队之力才能缓慢通过。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终生难忘。
只见林穆凡冲入那金色龙卷的瞬间,他周身毛孔仿佛都张开了,丹田紫府之中,混沌元婴身后那棵五行道树散发出阵阵五色毫光,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那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狂暴金煞罡风,在靠近他身体时,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体内,进入奇经八脉,最终被这棵小树炼化吸收!他的皮肤表面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不仅没有受伤,气息反而在稳步提升!
他如同一个行走的黑洞,所过之处,狂暴的罡风都变得温顺稀薄了许多。他就这样,在金戈族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畅通无阻地穿越了那片让他们视为畏途的死亡区域,身影逐渐消失在平原深处更加浓重的煞气迷雾之中。
巴图久久不语,握着巨斧的手紧了又松。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个人……不简单。他身上的金系气息,很古老,很纯粹……通知族里长老,有强大的外来者,冲着葬兵谷来了。所有人,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抵达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