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上前,叩响了门环。三下,不多不少,力道沉稳,这是萧玦与李敬之约定的暗号。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门房睡眼惺忪地打开一条门缝,揉着眼睛不耐烦地问道:“谁啊?深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不能明日再说?”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满身血污、穿着囚服的云清灵,以及神色肃穆、腰间佩刀的萧三时,瞬间清醒了大半,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自然知晓这位近日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的“通敌叛国”的摄政王府幕僚,也认得暗卫身上的制式腰牌——那是只有摄政王府和少数几位重臣府邸才有的标识。
“是……是云姑娘?”门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连忙躬身道,“姑娘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尚书大人!”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就往府内跑去,连门都忘了关严。
云清灵和萧三站在门外,顶着寒风等候。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像是染了霜。她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体力也在快速流失,眼前甚至开始有些发黑。萧三看出了她的不适,低声道:“姑娘,您先靠在墙边歇歇,属下为您警戒。”
云清灵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我能撑住。”她依旧紧紧护着怀中的密信,生怕有半点闪失。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府内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李敬之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袍,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但眼神却依旧清明锐利,带着几分急切与凝重。他快步走到门口,看到云清灵满身伤痕、囚服染血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连忙侧身让她进门:“云姑娘快请进,外面天寒地冻,快进屋暖暖身子。深夜到访,定是出了天大的急事。”
进了府内,暖意扑面而来。李敬之带着他们穿过庭院,直奔书房。庭院中的梅花正开得盛,白雪压在枝头,红白相映,暗香浮动,却无人有心思欣赏。书房内早已点好了炭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寒意,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本翻开的古籍,看得出李敬之平日里经常在此熬夜读书。
李敬之屏退了所有下人,包括他的贴身小厮,只留下云清灵和萧三。他亲自为云清灵倒了一杯热茶,茶杯是上好的白瓷,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到指尖,带来一丝暖意。“姑娘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有什么事慢慢说。”
云清灵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一些寒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凉。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密信。油纸包因为被她紧紧攥着,又沾了些血渍和汗水,已经有些潮湿,但里面的信纸依旧完好无损。她将密信双手递到李敬之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伤口牵扯的虚弱,却异常坚定:“李尚书,这是摄政王殿下在天牢中托付给我的密信,里面是荣氏一族的罪证,还有他们伪造证据、买通证人陷害殿下与我的全部线索。”
李敬之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接过密信,动作轻柔地打开油纸包,取出里面的一叠信纸。信纸是普通的麻纸,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几张是盖着印章的账目和密函副本。他走到烛火旁,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翻阅起来。
第一张是荣氏贪墨河工款的账目,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款项的流入与流出,经手人、日期、金额一目了然。李敬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河工款关系到沿岸百姓的安危,去年汛期,黄河决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下了巨额赈灾款和河工款,没想到竟被荣氏贪墨了大半。
第二张是克扣军饷的记录,边关将士戍守边疆,风餐露宿,却连基本的军饷都无法按时足额发放,而荣氏却将这些银两中饱私囊,用于修建豪宅、购置田产。李敬之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愤怒。
第三张是荣氏与北狄私通的密函副本,字迹娟秀,正是荣氏的亲笔。信中写道,若北狄能帮助荣氏推翻大雍,扶持荣显登基,荣氏愿割让三座城池,并每年向北方缴纳巨额贡品。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萧玦开始暗中调查荣氏的时候。
最关键的是后面几张——荣氏买通大理寺狱卒的银两往来账目,上面有狱卒的签名和手印;还有教唆证人作伪证的书信底稿,详细记录了如何编造萧玦与云清灵通敌叛国的“证据”,如何威逼利诱证人按照他们的说法供词。
李敬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到最后,他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些许。“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气得须发皆张,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荣氏狼子野心,竟敢伪造证据、陷害忠良、勾结外敌、中饱私囊!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云清灵站起身,眼中满是急切:“李尚书,如今殿下被困天牢,生死未卜。荣氏既然敢陷害殿下,想必早已布下后手,说不定很快就会对殿下不利。殿下在天牢中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我将证据交给您。还请您立刻联合朝中忠良,设法营救殿下,揭露荣氏的阴谋!”
萧三也上前一步,沉声道:“李尚书,摄政王府的暗卫已全部出动,暗中保护殿下的安全,但天牢戒备森严,我们终究是师出无名,不敢贸然行动。唯有借助朝廷的力量,才能名正言顺地救出殿下。”
李敬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思考对策。他是三朝元老,历经三任皇帝,见过无数风浪,此刻虽怒不可遏,却并未失去理智。“云姑娘,萧护卫,你们放心,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关乎黎民百姓的安危,老夫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能让荣氏的阴谋得逞!”
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两人:“老夫即刻便联系李御史、王侍郎、张将军等几位忠良之臣。李御史刚正不阿,最是痛恨贪官污吏;王侍郎掌管工部,荣氏贪墨河工款、私修宅邸等事宜,他早有耳闻,只是苦无实证;张将军手握京郊部分兵权,为人忠心耿耿,定会支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