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碎片,于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寒中浮沉。
痛,是唯一的感知。肩胛处被冰封后又强行挣裂的剧痛,经脉因过度催谷而传来的灼痛与空虚,神魂因施展《魂刃》和衍化“火意”留下的针扎般刺痛,还有那无处不在、仿佛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残余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暖意自丹田深处升起,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驱散着周围的冰冷与黑暗。那是《混沌本源经》在不懈运转,混沌灵力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并试图同化、吞噬那些顽固的玄冰真气。
外界的感知逐渐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蒲团的柔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药香。紧接着,是耳边传来的、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
“……经脉多处撕裂,脏腑有冻伤迹象,神魂损耗过度,最麻烦的是那股侵入心脉的玄冰真气,极其顽固。”这是苏晓的声音,清冷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
“那……那凡哥他……”王大锤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已用‘赤阳丹’护住他心脉,暂时无性命之忧。但他伤势太重,明日……不,今日的半决赛,绝无可能参加。”苏晓的语气斩钉截铁。
半决赛?
张不凡昏沉的意识捕捉到这个词汇,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冲破了沉重的黑暗,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刺目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适应了片刻,才看清自己仍在临时休息区内。苏晓正坐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为他疗伤消耗不小。王大锤和李牛则红着眼圈守在旁边。
“你醒了?”苏晓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苏醒,立刻看了过来,眸中忧色稍减,“感觉如何?不要妄动灵力!”
张不凡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苏晓立刻递过一碗温热的参汤,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
一股暖流涌入喉咙,稍微滋润了干涸的身体。他尝试感应体内,情况比苏晓描述的更糟。混沌灵力只剩下微弱的一丝,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种,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游走。林清雪留下的玄冰真气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几处主要窍穴和心脉附近,不断散发着寒意,阻碍着灵力的运行和伤势的恢复。全身无处不痛,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别说战斗,就连站起来都极为困难。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一夜。”苏晓看着他,语气凝重,“族比四强已经决出,除了你,另外三人是张少凌,张少龙,以及张浩。”
张少龙?他也晋级了?张不凡心中一沉。张少龙的实力他亲身体验过,肉身强横,力量霸道,若非当初找到其暗伤破绽,绝难取胜。如今自己重伤至此,如何能与之抗衡?
“今日上午,将进行半决赛抽签和第一场对决。”苏晓继续道,声音低沉,“你的情况,我已向执法长老说明,可以申请弃权……”
“不。”张不凡打断了她,尽管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疼得额头冷汗直冒,但眼神却锐利如初,“我……不弃权。”
“凡哥!”王大锤急道,“你都这样了,还怎么打?”
“是啊凡哥,留得青山在啊!”李牛也连忙劝道。
苏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
张不凡缓缓挪动视线,看向窗外。演武场的方向,隐隐传来鼎沸的人声,那是对强者对决的期待,也是对荣耀的渴望。
“我能走到这一步……非我一人之功。”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力量,“有不凡阁弟兄们的期望,有直播间同学们的鼎力相助,还有……”他目光转向苏晓,“你的丹药与护持。”
“若我此刻弃权,对不起你们的付出,更对不起……我自己的道心。”他闭上眼,内视着那缕顽强不灭的混沌气旋,“战,或许会败,会伤得更重。但不战而退,我心难安,道途必阻。”
休息区内一片沉默。王大锤和李牛握紧了拳头,眼圈更红。苏晓眸光闪动,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我明白了。但你要答应我,若事不可为,立刻认输,保全自身。”
张不凡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休息区的门被推开,一名执法弟子前来通报:“张不凡,半决赛抽签即将开始,长老命你前往擂台区域。”
该来的,终究来了。
在王大锤和李牛的搀扶下,张不凡艰难地站起身,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苏晓默默跟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演武场时,立刻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是张不凡!他醒了!”
“他竟然出来了?难道还想参加半决赛?”
“看他那样子,站都站不稳了吧?”
“胡闹!这是拿自己的修道根基开玩笑!”
惊呼声、议论声、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主家子弟区域更是投来无数道或讥讽、或冷漠、或隐含杀意的目光。
张少凌负手而立,远远瞥了张不凡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残忍。
高台之上,诸位长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神色各异。
张不凡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中央那巨大的玉璧之上。
执法长老看了看脸色苍白、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立的张不凡,眉头微皱,但还是朗声道:“族比半决赛抽签,开始!”
玉璧光芒流转,四个名字飞速碰撞。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张不凡的对手会是谁?是实力最强、几乎内定冠军的张少凌?还是同样强大的张少龙?或者是相对较弱的张浩?
光芒定格。
对阵名单显现:
第一场:张少凌 vs 张浩
第二场:张不凡 vs 张少龙
张少龙!
果然是他!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是张少龙!他的伤势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
“张不凡完了!全盛时期都赢得侥幸,现在这状态……”
“这签运……唉……”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张不凡族比的终点,甚至可能因此留下难以挽回的道伤。
张少龙魁梧的身影从主家阵营中走出,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声响,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气息浑厚磅礴,显然伤势已无大碍。他看向被搀扶着的张不凡,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战意与……一丝快意。
“张不凡,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对上了。”张少龙声音洪亮,“上次你运气好,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张不凡推开王大锤和李牛搀扶的手,尽管身体微微摇晃,却依旧强行站直,迎向张少龙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开:
“救?何须人救。”
“擂台之上,胜负未分,何言终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绝,让喧闹的现场为之一静。
纵然身负重伤,纵然前路艰险,他亦要一战!
半决赛,对阵张少龙,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