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褶皱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张不凡体内混沌灵力缓慢流淌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嗡鸣。
苏晓背对着张不凡,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试图运转功法恢复一丝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经脉也因过度透支而隐隐作痛,只得放弃。她闭上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感激与担忧,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别的、让她心绪微乱的东西。她自幼跟随师尊在山野间清修,性子清冷,很少与同龄男子接触,更未曾与谁有过如此近距离的、生死与共的经历。
回想起之前不顾一切将全部地心玉髓喂给他,回想起自己耗尽心神去安抚那狂暴的混沌灵力,回想起昏迷前看到他体内灵力终于平复时那瞬间的安心……这一切,都超出了她平日行事的原则和界限。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在坊市初遇时,他面对挑衅却不卑不亢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在阵法前,他精准点破阵眼时展现出的独特智慧?
或许,是因为在绝境之中,他毫不犹豫将后背交给自己的那份信任?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看到他浑身浴血、濒临死亡时,自己心头那份难以言喻的刺痛与不舍?
苏晓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心湖中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她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涟漪。
另一边,张不凡同样心绪难平。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咬牙坚持着,引导混沌灵力一点点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每一次灵力流过受损的经脉,都如同刀割,但他的心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那道纤细的蓝色身影。
他想起她突然出现,用冰锥符为自己打开生路时的果决。
想起她与自己背靠背,面对强敌时那清冷而坚定的侧颜。
想起她不惜耗尽所有,甚至昏迷前那双带着疲惫却依旧清澈的眸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感激、愧疚、以及一丝莫名悸动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蔓延。他自幼在家族备受冷眼,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何曾有人为他如此拼命过?更何况,是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
这份沉甸甸的情谊,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偷偷抬眼,看向苏晓的背影。她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只是肩膀偶尔会因为寒冷或无意识轻轻瑟缩一下。
张不凡犹豫了一下,忍着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挪动自己完好的右手,将身上那件虽然破损却还算厚实的青色外袍,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她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迅速收回手,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继续运功,耳根却有些发烫。
感知到身上突然多了一份带着体温的重量,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张不凡的气息,苏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她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仿佛真的沉睡未醒。
只是那隐在袖中、原本微凉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攥住了盖在身上的衣袍一角。一抹极淡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了她如玉的耳垂。
狭小的空间内,寂静无声。
两人一个假装运功,一个假装沉睡。
谁也没有再开口,仿佛生怕打破这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只有那件带着体温的衣袍,和空气中无声流淌的、若有若无的牵绊,见证着这绝境之中,悄然萌发的、朦胧而未卜的情愫。
它如同初春冰雪下探出的第一点新绿,微弱,却蕴含着破土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