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顽强地穿透厚重窗帘的缝隙,在昏暗的房间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如同切割开黑暗的利刃。
林晓晓几乎一夜未眠。
后半夜她实在撑不住,抱着背包靠在床头浅眠了片刻,但任何细微的声响——楼上住户的脚步声、窗外早起的鸟鸣、甚至是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鸣——都能让她瞬间惊醒,心脏狂跳,直到确认安全才敢缓缓放松。
这种高度紧绷的状态,比连续通宵赶稿还要消耗心神。
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轻手轻脚地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检查墨辰的状态。小白蛇依旧沉寂,缠绕在她腕间,像一件精致的冷玉手镯。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鳞片,冰凉依旧,但那种扎根般的稳定感还在,这让她稍微安心。
“早啊,病弱小娇夫。”她对着手腕低声说,声音带着宿夜未眠的沙哑,“新的一天,亡命天涯模式,启动。”
试图用玩笑驱散凝重的气氛,效果甚微。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刺骨的凉意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抬头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自己,林晓晓用力拍了拍脸颊。
“振作点,林晓晓!你现在可是拖家带口……不,是拖‘蛇’带口的人!”
今天将是漫长而关键的一天。子时之约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她必须利用这最后十几个小时,做好万全的准备。
首先,是交通工具。神秘网友要求“备车”,她自己的那辆小破车目标太明显,肯定不能用。租车?需要身份证,容易留下痕迹。网约车?更不可控。
林晓晓想起苏晓丽。这丫头家里车多,而且她有一辆很少开、相对不显眼的白色SUV,就停在她家小区的车库里。关键是,苏晓丽值得信任。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个几乎关了一周的手机,开机。瞬间,无数条未读短信和微信提示蜂拥而至,嗡嗡声不绝于耳,大部分来自王制片和那个陌生号码,内容从最初的质问、利诱,到后来的威胁,语气越来越急躁。
林晓晓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苏晓丽的号码,拨通。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传来苏晓丽带着睡意却难掩焦急的声音:“晓晓?!你终于开机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你没事吧?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顾老那边……”
“晓丽,”林晓晓打断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长话短说,我遇到点麻烦,需要借你的车用几天,就那辆白色的。能帮我开到老地方吗?钥匙放在左前轮上面就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苏晓丽的声音瞬间清醒:“麻烦?什么麻烦?晓晓,你别吓我,是不是跟顾老住院有关?他们是不是找你麻烦了?要不要我告诉我爸……”
“不用!”林晓晓立刻拒绝,语气坚决,“晓丽,听我的,这件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相信我,借车给我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
苏晓丽显然被她的严肃吓到了,又沉默了片刻,才担忧地说:“……好,我不问。车我待会儿就开过去。你自己……千万小心。需要钱或者别的什么,随时跟我说。”
“谢谢。”林晓晓心头一暖,鼻尖有些发酸。在这种时候,朋友的信任和支持显得尤为珍贵。“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再跟你解释。”
挂了电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交通工具解决了。
接下来是路线规划。她打开手机地图,研究从市区到城南废弃纺织厂的路线,以及几条可能的撤离路线。那个地方靠近城市边缘,道路复杂,废弃工厂和农田交错,既便于隐藏,也容易设伏。
她将几条主要路线和备选方案记在心里,又搜索了纺织厂周边区域的卫星图,试图在脑中构建一个大致的地形图。
做完这些,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才想起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紧张和焦虑消耗了大量的能量。
走进厨房,拿出昨晚剩下的鸡汤,加热。看着锅里翻滚的金黄色汤汁,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墨辰今天还没“进食”。
她照例用滴管吸取温热的鸡汤,小心地喂给腕间的小白蛇。和昨晚一样,汤汁被缓慢地吸收,他的气息似乎又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看来这食补路线是对的,就是效率低了点。”林晓晓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你说你要是能自己抱着碗喝多好?或者变回人形?虽然饭量可能更大,但至少省事啊。”
她想象了一下墨辰恢复人形后,板着一张俊脸,坐在她家餐桌前,优雅(或许)地喝鸡汤的场景,莫名觉得有点……违和又好笑。
喂完鸡汤,她快速解决掉自己的那份,然后将保温桶装满,塞进已经整理好的背包侧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子时越来越近。等待的时光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下午,林晓晓开始进行最后的检查和准备。她换上了一套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运动服和运动鞋。将现金分开放置,一部分放在背包夹层,一部分贴身携带。检查了充电宝的电量。
她甚至找出了一根结实的登山杖放在门边——虽然知道面对“巡风使”那种存在,这东西可能跟烧火棍没区别,但手里有样东西,总能增加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整个下午,她都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身体因为缺乏睡眠而疲惫,精神却因为紧张而异常亢奋。她不断在房间里踱步,检查装备,撩开窗帘一角观察外面,反复推演晚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策略。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腕间的墨辰,始终是她所有行动和思绪的中心。
她时不时就会低头看他一眼,用手指感受一下他的体温和气息,确认他的存在和稳定。这种无意识的动作,仿佛成了她汲取勇气和镇定的一种仪式。
“喂,傲娇龙,你可真沉得住气。”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林晓晓坐在沙发上,第N次抚摸着手腕上的小白蛇,低声吐槽,“我都快紧张得同手同脚了,你倒好,睡得跟……跟冬眠的熊一样。不对,你就是蛇,本来就是冷血动物。”
她轻轻戳了戳他冰凉的小脑袋:“你说,那个青阳顾家到底什么来头?巡风使又是什么玩意儿?听起来比顾闲云那个老神棍厉害多了。我们今晚能顺利跑掉吗?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然而,就在她指尖无意识地在墨辰光滑的鳞片上反复摩挲时,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突然从接触点传来!
那感觉转瞬即逝,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微小石子,荡开一圈涟漪后迅速消失。
林晓晓猛地一愣,动作瞬间僵住。
是错觉吗?因为太紧张产生的幻觉?
她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指尖更加轻柔地停留在墨辰的鳞片上,仔细感受。
过了足足一分钟,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以为刚才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准备放弃时——
又是一下!
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像是一颗沉睡的心脏,在极其缓慢的间隔后,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次。伴随着这微弱的搏动,她甚至感觉到墨辰冰凉的体温,似乎也回升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不是错觉!
林晓晓的心脏骤然收紧,随即狂跳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因恐惧而加速跳动都要剧烈!
“墨辰?”她试探着,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你……你能感觉到我吗?”
没有回应。那微弱的悸动也没有再次出现。仿佛刚才那两下,只是沉睡中的他,无意识的一点反应。
但这已经足够了!
这一点点的异常,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林晓晓心中几乎被沉重压力淹没的希望!
他不是完全沉寂的!他对外界有反应!他在努力恢复!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缠绕着墨辰的那只手腕,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你听到了对不对?你在努力对不对?”她语无伦次,眼眶发热,“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那么傲娇,怎么可能甘心一直这么睡下去!”
这一点点的变化,意义重大。它不仅仅代表着墨辰可能正在好转,更给了林晓晓巨大的精神支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病弱小娇夫”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她并肩。
这让她即将面对的未知危险,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她低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着腕间的小白蛇,眼神变得无比柔软而坚定。
“加油,墨辰。”她轻声说,语气里充满了鼓励和信任,“我们一起,闯过这一关。”
夜色,终于彻底笼罩了城市。
晚上十点,林晓晓背起准备好的背包,拿起门边的登山杖,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住了许久的家。她拉开门,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手腕上,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和之前那微弱的悸动,成了她此刻最大的勇气来源。
子时,城南废弃纺织厂,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