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几行来自神秘网友的警告文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晓晓连日来勉强维持的镇定外壳。
青阳顾家!巡风使!已被标记!
每一个词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她仿佛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阴暗处悄然撒开,而她和手腕上这条沉睡的小蛇,就是网中央无处可逃的猎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响声。握着鼠标的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一下,两下,试图将那几乎要破喉而出的惊惧压下去。
不能乱!林晓晓,现在绝对不能乱!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但她顾不上了,几个箭步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警惕地向外窥探。
夜色深沉,小区路灯昏黄,树影婆娑。偶尔有晚归的车辆驶过,灯光一闪而逝。一切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潜藏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凝视着这扇窗户。
“已被标记……”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后背窜起一阵凉意。这意味着什么?是某种法术印记?还是被高科技手段锁定了位置?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这个她以为安全的“巢穴”,已经不再安全。
她拉紧窗帘,迅速检查了门窗是否反锁,又将之前出于谨慎贴在门后和窗沿的普通符纸(从网上教程学来的,不知真假)按了按,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层保障。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电脑前,死死盯着那条信息。
“若信我,明晚子时,城南废弃纺织厂,备车等候,可助你暂离险地。过时不候。”
信,还是不信?
这个神秘网友身份不明,目的成谜。之前提供的信息半真半假,将她们引向了顾闲云这个陷阱。如今再次出现,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城南废弃纺织厂,光是听起来就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可是,不信呢?
坐等那个听起来就比顾闲云厉害百倍的“巡风使”找上门来?到那时,以她如今的状态,加上一个昏迷不醒、毫无自保能力的墨辰,下场可想而知。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困局。信任,可能踏入陷阱;不信任,则可能坐以待毙。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种选择的利弊。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手腕上。
小白蛇依旧安静地缠绕在那里,鳞片冰凉,气息微弱但平稳。它将自己盘成一个完美的圈,脑袋搭在身体上,那双平日里或高傲、或嫌弃、或关切的灿金色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果蛇有的话)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就是这脆弱的一瞥,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林晓晓心中充斥的恐惧气球。
泄了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责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这家伙,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好像全天下都欠他几百万灵石,现在却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性命攸关。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至于强行催动力量,落得这步田地。
“唉……”林晓晓长长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墨辰冰凉的小脑袋,“你说你,堂堂蛇君大人,混到这份上,还得靠我这个‘愚蠢的凡人’来操心逃命路线,丢不丢脸?”
沉睡的蛇君自然无法回应她的吐槽。
但这句自言自语,却像是一道灵光,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
她不能慌,不能乱。墨辰现在全靠她。她是他的契约者,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如果连她都六神无主,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必须做出决定。
林晓晓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重新坐回电脑前,开始快速搜索城南废弃纺织厂的信息。那是一家早已倒闭多年的老厂,占地面积不小,位置相对偏僻,周围监控稀少,确实是个适合进行“秘密交易”或者“隐匿行踪”的地方。
风险极高,但或许,也有一线生机。
她回想起神秘网友之前的提醒。虽然信息有坑,但关于顾闲云和血玉髓的部分,事后证明是真的。对方似乎对顾家及其手段颇为了解,甚至带着某种……敌意?
“赌一把!”林晓晓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线生机。至少,主动权看似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可以选择去,也可以选择不去,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随时反悔。
当然,她不会傻乎乎地完全信任对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及……最坏的打算。
首要任务,是稳住基本盘——照顾好眼前这位病号。
下定决心后,心中的恐慌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她关掉电脑,清理掉所有浏览记录和相关搜索痕迹,然后走进了厨房。
墨辰昏迷的这几天,他的“供奉”成了大问题。以前他还能自己吸收食物中的“气”,现在全靠本能缓慢汲取,效率低得令人发指。黄色三才道果的药力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他的本源,但后续的滋养必须跟上,否则这漫长的“冬眠”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林晓晓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囤积的一些高品质食材——专门托人从有机农场买的走地鸡,几颗灵气(自认为)比较足的农家土鸡蛋,还有一小包品相不错的枸杞和红枣(听说补气养血?)。
“啧,墨辰啊墨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价多高?”她一边熟练地给鸡焯水,一边对着手腕上的“手镯”絮叨,“这只鸡够我吃三顿外卖了,还有这鸡蛋,一颗能买普通鸡蛋一筐!等你醒了,可得好好报答我,不说以身相许吧,至少得给我弄座金山银山回来,知道不?”
砂锅里注入清水,放入焯好水的整鸡、姜片、几颗红枣和枸杞,盖上盖子,开小火慢慢炖煮。很快,厨房里弥漫开一股温暖而醇厚的香气。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稍微“滋补”点的方法了。希望这蕴含着一丝天地精华(或许有?)的食物香气,能多勾动一点这家伙的本能,多吸收一点点能量。
等待鸡汤炖好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先是找出一个轻便的双肩包,开始整理“逃生包裹”。
几件换洗衣物,必要的证件和所有现金(避免电子支付被追踪),充电宝,一小瓶饮用水和压缩饼干,以及……那剩下的赤、橙两颗三才道果,被她用软布小心翼翼包裹好,塞在背包最内侧的夹层里。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绝不能有失。
安魂木则被她用红绳系好,依旧贴身佩戴,希望能持续对墨辰的魂体起到安抚作用。
做完这些,鸡汤也差不多炖好了。她撇去浮油,盛出小半碗清澈金黄的汤,小心地吹凉。
然后,她面临了一个技术性难题——怎么给一条昏迷的蛇喂汤?
捏着鼻子灌?且不说她敢不敢,万一呛到气管(蛇有气管吗?)怎么办?掰开嘴滴进去?那小巧的蛇吻,看着就不像能顺利喝汤的样子。
林晓晓盯着碗里香气四溢的鸡汤,又看了看手腕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墨辰,犯了难。
“蛇君大人,给点面子,张嘴喝点?”她试探着,用指尖蘸了一点点汤,凑到墨辰的吻部。
小白蛇毫无反应。
“看来得用非常手段了。”林晓晓嘀咕着,灵机一动,找来一根全新的、细头的滴管。吸取少量鸡汤后,她极其轻柔地撬开墨辰吻部的一丝缝隙,将汤水滴了进去。
一滴,两滴……
她紧张地观察着。只见那透明的液体顺着蛇信滑入喉部,过了一会儿,墨辰身上那微弱的气息似乎……真的微不可察地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有效!
林晓晓心中一喜,顿时干劲十足。她就像个耐心十足的护士,一小滴一小滴地喂着,时不时还用软布轻轻擦拭他嘴角(如果那算嘴角的话)可能沾染的汤渍。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怎么样,本姑娘的手艺不错吧?是不是比你生吞那些带毛的兔子、拔了毒牙的蜈蚣美味多了?”
“等你好了,天天给你炖汤喝,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呃,不对,你本来就是白的。”
她一边喂,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周遭无形的压力和令人不安的寂静。房间里只有她轻柔的絮叨声,和汤匙偶尔碰触碗边的细微声响。
一碗汤喂完,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林晓晓甩了甩有些酸涩的手腕,看着依旧沉睡的墨辰,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她低声抱怨,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埋怨,反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她将碗勺收拾干净,又把剩下的鸡汤用保温桶装好,准备作为明天的“行军粮”。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林晓晓却毫无睡意。她抱着背包,靠在床头,手腕上的墨辰依旧安静地缠绕着。窗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瞬间警觉起来,侧耳倾听,直到确认无事,才稍稍放松。
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让她身心俱疲,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
她低头,看着盘踞在自己脉搏处的墨辰。他睡得那么沉,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即将到来的危险,都与他无关。他信任她吗?将毫无防备的自己,完全交托给了这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凡人”?
这个认知,让林晓晓的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冲淡了些许寒意。
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尖悬在墨辰小小的脑袋上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落了下去,顺着冰凉光滑的鳞片,轻轻抚摸。
“喂,傲娇龙,”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沉睡,又像是只是在对自己说话,“你可要争气点,赶紧好起来啊。”
“外面来了更厉害的家伙,我可能……有点搞不定。”
“你要是再不醒,我们明天可能就得去闯龙潭虎穴了。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纺织厂算不算虎穴,但听起来就不太吉利。”
“你说,那个神秘人,能信吗?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唉,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就是个睡美男,还是蛇形的。”
她絮絮叨叨,将心中的不安、疑虑、恐惧,还有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都化作零碎的语言,说给这条沉睡的小蛇听。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轻柔的抚摸和低语中,墨辰那原本微不可察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平稳悠长了少许。就连他冰凉的体温,仿佛也因为她指尖的温暖,而回升了那么一点点。
“不管怎么样,”林晓晓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轻轻握了握拳,连带手腕上的墨辰也紧了紧,“我会保护好你的。”
“毕竟,你可是我重要的……”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合作伙伴,兼……病弱小娇夫?”
她被自己这个突兀的比喻逗笑了,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好吧,病弱小娇夫就要有病号的自觉,乖乖睡觉,努力吸收营养,争取早日康复,然后……”她想象了一下墨辰恢复人形后,听到这个称呼时可能出现的黑脸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再来报答你的饲养员大人!”
勇气和决心,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背包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关掉了床头灯,只留一盏光线昏暗的小夜灯。
黑暗中,她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和微弱但存在的生命气息,聆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属于正常都市的声响,大脑飞速运转,完善着明天的计划和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预案。
前路未卜,危机四伏。
但至少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傲娇又脆弱的“病弱小娇夫”。
而她,林晓晓,将扮演好“饲养员”兼“保镖”的角色,带着他,闯过眼前的难关。
明天,城南废弃纺织厂,子时。
就让她去看看,那到底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修罗场。
夜色,在紧张与静谧的交织中,缓缓流淌。而黎明,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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