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透了黑风峡谷的每一寸土地。
张炎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长剑已崩出数道缺口。他带来的两万北边边防军,此刻已折损过半。而敌人——那些伪装成山匪的精兵,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峡谷两侧涌来。
“丞相,顶不住了!”副将满脸血污,左臂齐肩而断,用布条草草包扎,鲜血依旧汩汩渗出,“我们中计了!这根本就是正规军!”
张炎何尝不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对劲。南境军粮失踪案,账目做得太干净,线索断得太整齐,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一切。所以他亲自南下,想揪出那只手。
却没想到,那只手的主人心这么狠,胆这么大——竟敢设伏围杀朝廷丞相,围杀两万边防军!
“皇城有险。”张炎望着北方的天空,声音沙哑,“皓讯敢对我们动手,说明他已经对陛下动手了。”
副将脸色煞白:“那……那怎么办?北边防军全在这儿,南十关的守军肯定不知道皇城出事,等消息传到,陛下怕是已经……”
张炎握紧剑柄,指甲陷入掌心。
他恨。
恨自己太急,恨自己轻敌,恨自己明明察觉不对,却还是踏进了这个陷阱。
更恨皓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二皇子,竟真的敢弑兄夺位!
“传令,”张炎深吸一口气,“全军收缩,死守谷口。能拖一刻,是一刻。”
“可是丞相,这样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
“那也得拖!”张炎厉声道,“陛下在皇城苦战,郑师在拼命,李田、顾新那些江湖义士在流血!我们若是就这么死了,谁来拨乱反正?!谁来救陛下?!”
副将咬牙,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残存的将士重新结阵,盾牌如墙,长枪如林,死死堵住谷口。每倒下一人,就有人补上。没有退路,没有援军,只有血战到底。
张炎站在阵前,长剑指天。
“将士们!”他嘶声吼道,“陛下待我们如何?!”
“恩重如山!”残军齐吼。
“那今日,”张炎一字一顿,“便以死报君恩!”
“以死报君恩!以死报君恩!!”
吼声震天。
敌人又涌了上来。
箭雨,刀光,血肉横飞。
张炎挥剑斩杀三人,左肩却被冷箭射中。他咬牙折断箭杆,继续挥剑。血顺着铠甲流淌,他却浑然不觉。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抬头,望向峡谷上方。
那里,是蓝天白云。
是南国的天。
忽然——
云层被撕裂。
不是箭,不是鸟。
是人影。
数十道身影,如流星般从天而降。青衫,白袍,衣袂飘飘,仿佛仙人临世。他们落在峡谷两侧的山崖上,落在敌军的后方,落在张炎阵前。
没有声响,没有烟尘。
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
为首的是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轻轻一挥。
身后数十人同时动了。
不是冲锋,不是厮杀。
而是……清理。
剑光如雪,掌风如雷。所过之处,敌军如割麦般倒下。不是战斗,是收割。那些训练有素的精兵,在这些身影面前,竟如孩童般不堪一击。
张炎愣住了。
副将愣住了。
残存的将士们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人?
青衫身影落在张炎面前,声音温和:“张丞相,皇城危急,这里交给我们。你速带残军回援。”
张炎看着他,想看清面容,却只觉得眼前模糊:“阁下是……”
“故人。”青衫身影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去吧,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他再次挥手。
数十道身影如鬼魅般散开,杀入敌阵。剑光所向,无人能挡。短短十息,敌军前锋已溃不成军。
张炎不再犹豫。
“全军听令!”他嘶声吼道,“突围!回援皇城!”
残军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决堤洪水般冲向谷口。
这一次,无人能挡。
因为那些神秘身影,已为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张炎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青衫身影。
阳光刺眼,那身影渐渐模糊。
只有一句话,随风传来:
“告诉郑南……故人来了。”
庭院里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
白晔五人的脚下,血流成河。他们背靠背站立,喘息如牛,每个人都已到极限。
郑南身上的伤口在流血,每挥一剑都牵动伤势,脸色苍白如纸。李田左臂彻底废了,右手握剑的手在颤抖。辛云右腿血肉模糊,只能勉强站立。顾新玉骨扇只剩三根扇骨,扇面破烂不堪。
白晔情况稍好,但《无妄红尘》内力也消耗过半。发血剑依旧漆黑如墨,但剑身上的龙纹光芒已暗淡许多。
而士兵,还在涌来。
杀不完。
真的杀不完。
“郑爷爷,”白晔喘息道,“还能撑多久?”
郑南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撑到死。”
话音刚落,箭雨又至。
五人挥剑格挡,但这一次,箭太密了。
“噗!”
一支弩箭射中顾新右肩,他闷哼一声,玉骨扇脱手。
“顾新!”李田急道。
“没事……”顾新咬牙拔出弩箭,鲜血飙射,“还死不了。”
可下一秒,更多弩箭射来。
五人挥剑如风,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噗噗噗——”
李田右腿中箭,辛云左肩中箭,郑南肋下中箭。
只有白晔,凭借《无妄红尘》内力护体,勉强挡下所有箭矢。但他的内力,也在急剧消耗。
“哈哈哈!”高台上,皓讯狂笑,“郑师,白晔,你们还能撑多久?一炷香?一刻钟?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看向皓勋和皓训:“皇兄,三弟,放弃吧。念在兄弟一场,只要你们投降,我还可以让你们做王爷,做太上皇。毕竟……我们都是皇室血脉。”
皓勋拄着剑,喘息如牛。他浑身是伤,龙袍破烂,早已没了皇帝的威严。但他眼神依旧坚定:“皓讯,你错了。这天下,不是靠杀戮夺来的。”
“那是靠什么?”皓讯冷笑,“靠仁德?靠仁慈?皇兄,你仁德了这么多年,南国强了吗?,西边几国蠢蠢欲动,国内匪患不绝!你告诉我,仁德有什么用?!”
皓训擦去嘴角血迹,缓缓道:“二哥,你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看清了一切,实则一叶障目。”
“少废话!”皓讯厉声道,“最后问你们一次——降,还是不降?”
回答他的,是剑。
皓曦不知何时已杀到近前,月白色的裙摆染满鲜血,手中长剑如雪,直刺皓讯面门!
她一直没有说话。
从进入战场开始,她就只是杀。杀士兵,杀将领,杀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因为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这场叛乱,只能用血来洗刷。
“曦儿!”皓讯侧身避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一直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这次叛乱,我连你们的亲属家人都没动,毕竟都是皇室……”
皓曦依旧不说话。
剑更快了。
她的剑法不像皓训那般圆融,也不像皓讯那般狠辣。而是冷,冷到极致。每一剑都带着冰雪般的寒意,剑锋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十招过去,皓讯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好!好一个大皇女!”皓讯眼中闪过厉色,“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二叔无情了!”
他挥手:“放箭!全部射杀!”
宫墙上的弓箭手再次张弓搭箭。
这一次,箭矢上涂了幽蓝的液体——毒。
见血封喉的毒。
白晔脸色一变。
他知道,这一次,挡不住了。
五人已到极限,箭雨又带毒……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看向郑南,看向李田,看向辛云,看向顾新。
看向皓曦,看向皓勋,看向皓训。
这些人,都是他在乎的人。
他不能让他们死。
“啊——!”
少年仰天长啸。
《无妄红尘》内力疯狂运转,周身金红色光晕骤然炸裂!发血剑上的龙纹亮到极致,仿佛真的有一条血龙要破剑而出!
他要拼命了。
燃烧生命,燃烧一切。
只为护住这些人。
可就在此时——
庭院外围,忽然传来惨叫声。
不是一两声,是成片成片的惨叫。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外面……杀进来。
## 三、皇城外围
皓凌护着安若,在皇城外围的巷战中苦苦支撑。
她武功本就不高,铜铁境的修为,在这种规模的混战中,根本不够看。若不是那些士兵顾忌她公主身份,没有下死手,她早就死了十次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已伤痕累累。
左臂两道刀伤,右肩一道箭伤,背上还有数道擦伤。鲜血浸透紫衣,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殿下,您别管我了……”安若哭着说,“您自己走吧!”
“闭嘴!”皓凌一剑刺穿一名士兵的咽喉,喘息道,“我答应了皇姐,要护着你。”
可她真的护不住了。
几十名士兵围了上来,长枪如林,步步紧逼。他们眼中没有杀意,只有冰冷——奉命围捕,生死不论。
皓凌咬牙,握紧长剑。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还没告诉白晔,她其实……
“噗!”
一杆长枪刺穿她左肩。
皓凌闷哼,长剑脱手。
“殿下!”安若尖叫。
士兵们围了上来,伸手要抓她。
就在此时——
风起了。
不是自然的风。
是剑气带起的风。
数十道身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青衫,白袍,衣袂飘飘。他们落在巷子里,落在士兵中间,落在皓凌和安若身前。
没有声响,没有烟尘。
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
为首的是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轻轻一挥。
身后数十人同时动了。
剑光如雪。
巷子里的士兵,如割草般倒下。
不是战斗,是清理。
短短三息,几十名士兵,全灭。
皓凌愣住了。
安若愣住了。
青衫身影走到皓凌面前,声音温和:“凌殿下,没事吧?”
“你……你们是谁?”皓凌颤声问。
“来帮忙的人。”青衫身影淡淡道,“皇城内情况如何?”
“皇姐他们……还在里面苦战……”皓凌急道,“求你们,救救他们!”
青衫身影点头,转身看向皇城方向。
那里,喊杀声震天。
“走吧。”他说,“该结束了。”
数十道身影再次腾空,如流星般射向皇城。
皓凌扶着安若,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阳光刺眼,那些身影渐渐模糊。
只有一句话,随风传来:
“告诉白晔……故人来了。”
皓讯站在皇宫最高处的屋顶上,俯瞰着脚下的战场。
庭院里,白晔五人还在苦战,但已是强弩之末。皓勋和皓训浑身是伤,皓曦剑法虽厉,却也独木难支。而他,有三万大军,有无数高手,有必胜的把握。
这江山,终究是他的。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笑:
“哈哈哈!这南国,这江山,这都是我——”
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
皇城外围,那黑压压的……大军。
不是他的禁军。
是另一支军队。
旗帜招展,刀枪如林,如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他的禁军如麦浪般倒下,竟无人能挡!
旗帜上,是两个大字:
北南。
北边防军!
“不可能……”皓讯脸色煞白,“张炎明明在南境……北边防军应该在北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猛地转身,看向大军主帅的位置。
那里,立着两道人影。
一个是张炎——那个本该死在南境的老丞相,此刻竟站在这里,一身戎装,长剑指天。
另一个是张擎岳——镇南关守将,张炎的孙子,此刻竟也在这里,率领大军。
“怎么会……”皓讯喃喃,“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忽然明白了。
战报里面那些神秘身影。
那些从天而降的青衫人。
是他们。
是他们为张炎杀出了一条血路,是他们护送张炎和北边防军,千里驰援,直捣皇城!
“王爷!”一名将领慌慌张张地冲上屋顶,“不好了!外围的弟兄们……全死了!北边防军杀进来了!我们被包围了!”
皓讯脸色铁青。
他看向脚下的庭院。
那里,白晔五人还在苦战,皓勋三人还在拼命。
还有机会。
只要拿下他们,以他们为人质,张炎投鼠忌器,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传令!”皓讯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抓住皓勋、皓训、白晔!要活的!”
“是!”
将领领命而去。
皓讯最后看了一眼城外的大军,咬了咬牙,纵身跳下屋顶。
他要亲自出手了。
目标——皓勋和皓训。
只要抓住这两个兄弟,他还有筹码。
还有翻盘的机会!
屋顶上,风依旧。
只是那笑声,已变成了绝望的嘶吼。
而庭院里,白晔忽然抬头。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不是士兵。
是高手。
很强的高手。
他握紧了发血剑。
剑身上的龙纹,再次亮起。
最后的战斗,要开始了。
而远方,那些青衫身影,也已杀入皇城。
剑光如雪,血染宫阙。
这一战,还未结束。
这一路,还未到头。
但黎明,已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