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血腥与泪水中交织的吻,漫长而窒息,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摄入内,用以填补这些时日因误解和分离而产生的巨大空洞。直到慕容汐因肩伤和缺氧而发出细微的呜咽,宇文渊才猛地惊醒,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交融,谁也不愿率先拉开这失而复得的距离。
“傻汐儿……”他沙哑地重复着,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颊,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后怕,“以后再敢这样自作主张,看本王如何罚你!”
他的威胁毫无力度,只剩下满腔的余悸。慕容汐靠在他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和气息,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她知道,隐瞒的枷锁虽已卸下,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比误解更残酷的现实——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缠丝蛊”。
“可是……宇文渊……”她抬起泪眼,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缠丝蛊’……我们该怎么办?我靠近你,只会让情况更糟……”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悖论。相爱之人,竟不能靠近。
宇文渊眸色一暗,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那所谓的“蛊”生生勒断。“那就想办法解了它!”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既然知道根源在你慕容氏血脉,这隐翠谷又是你慕容氏先祖可能的避世之所,此地必有线索!天无绝人之路,本王不信,这世上真有解不开的局!”
他话虽如此,但慕容汐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他是在安慰她,也是在给自己打气。那“缠丝蛊”的阴毒,记载得明明白白,“唯远离血引,或可延缓”,却未提彻底根治之法。希望渺茫,如同这谷中浓雾,看不清前路。
“王爷,慕容姑娘,”凌峰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谨慎,“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太大,恐再引来敌人。是否先寻一处相对安全之地,再从长计议?”
宇文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汹涌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慕容汐肩头沁出的血迹,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手臂伤口和体内那蠢蠢欲动的、因她靠近而隐约加剧的麻痹感,心如刀绞。
“走。”他沉声下令,率先抱起慕容汐,动作却极尽轻柔,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处。“凌峰,你带两人前方探路,寻找可容休憩的洞穴或遮蔽处。其余人,警戒断后。”
“是!”
一行人再次沉默地踏入浓雾之中。这一次,宇文渊不再让慕容汐离开自己半步,始终将她牢牢护在身侧。慕容汐也不再抗拒,安静地依偎着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在迷雾中唯一的浮木。
只是,两人心中都清楚,这份紧密的相依,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在透支他本就不多的生机。这份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彼此心头,让重逢的喜悦都染上了悲壮的色彩。
浓雾似乎永无尽头,脚下的路也越来越崎岖湿滑。山谷深处,那股奇异的、混合着古老生机与沉沉死气的矛盾感愈发强烈。偶尔能看到一些形态极其古怪的植物,颜色艳丽却透着不祥,与外界截然不同。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探路的凌峰终于传回消息,找到了一处位于山壁凹陷处的天然石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相对隐蔽。
一行人迅速进入洞中。石洞不算大,但足以容纳他们暂避。洞内干燥,空气流通尚可,最重要的是,暂时隔绝了外面那令人不安的浓雾。
宇文渊将慕容汐小心地放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立刻检查她的肩伤。好在伤口不深,未伤及筋骨,只是失血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让她显得异常虚弱。他亲自为她重新清洗伤口,换上最好的金疮药,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修复一件绝世珍宝。
慕容汐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紧蹙的眉头,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双为她忙碌的、带着隐忧的眼睛,心中酸涩难言。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别担心我,皮外伤而已。”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倒是你……感觉怎么样?”她最担心的,还是“缠丝蛊”的反应。
宇文渊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无妨。”
他在撒谎。
慕容汐能感觉到,他握着她手臂的指尖,比方才要凉一些,呼吸也似乎比平时更沉。他体内气血的流转,因她的靠近,定然又起了波澜。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独自强忍着。
这种认知,让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她连忙别开脸,不敢再看她。
处理好她的伤口,宇文渊才在她身边坐下,略显疲惫地靠在石壁上,闭目调息。洞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火折子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雾气流动的呜咽声。
慕容汐从破损的布袋中,再次拿出那本记载着“缠丝蛊”的手札,就着微弱的光线,不死心地再次翻阅起来。她希望能找到之前遗漏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关于解除之法的线索。
宇文渊睁开眼,看着她专注而憔悴的侧影,心中一阵抽痛。他伸手,将她连人带书揽入自己怀中,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肩上。
“别看了,休息一会儿。”他低声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线索总会找到的。现在,保存体力最重要。”
他的怀抱温暖而令人安心,慕容汐挣扎了一下,便顺从地靠了进去。她知道他说得对,盲目焦虑于事无补。她将手札合上,却没有放开,仿佛握着它,就握着最后的希望。
“宇文渊,”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如果……如果我们最终找不到解蛊的方法……”
“没有如果。”宇文渊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本王绝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就算翻遍这隐翠谷每一寸土地,就算踏平那海外蓬莱阁,本王也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他说的是“救你”,而非“解蛊”。在他心里,这蛊威胁的是她的幸福,她的心安,所以,解蛊就是为了救她。
慕容汐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鼻尖一酸,将脸更深地埋入他怀中。“可是……代价若是你的性命呢?”这是她最深的恐惧。
宇文渊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那本王便与你同生共死。黄泉路上,也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这句话,没有山盟海誓的华丽,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更决绝。
慕容汐的眼泪瞬间涌出,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紧紧回抱住他,不再说话。所有的言语,在这样沉重而真挚的情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洞外,隐翠谷的迷雾依旧翻涌,藏着未知的危险和渺茫的希望。洞内,相拥的两人,在绝望的边缘,用彼此的温度和誓言,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前路迷茫,生死未卜,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