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虽未必有勇夫,但终归是找到了几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一艘看似破旧却异常坚固的海船,载着“慕容玉”、凌峰以及数名精挑细选的好手,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悄然驶离了粤州码头,向着那片被渔民视为禁忌的“鬼礁”海域进发。
海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初时风平浪静,越往外海行驶,风浪越大,咸涩的海水夹杂着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慕容汐(玉)虽非第一次乘船,但如此颠簸还是让她面色有些苍白,她却始终强撑着,立在船头,仔细观察着海况与航向,那份坚韧让随行的水手都暗自佩服。
领航的老舵手是个沉默寡言的黝黑汉子,名叫阿礁,据说祖上三代都以跑海为生,对这片海域的了解无人能及。他收了重金,答应带他们到“鬼礁”附近,却坚决不肯登岛。
“慕容公子,前面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海域,就是‘鬼礁’了。”阿礁指着前方一片灰蒙蒙、仿佛与天际连成一片的区域,声音沙哑带着敬畏,“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再靠近,罗盘会失灵,船只会被暗流卷入礁石群,必死无疑。你们若执意要上岛,只能自己放小船过去,但能否找到,能否回来,就看天意了。”
慕容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海域雾气缭绕,即使是在白日,也透着一股阴森不详的气息,仿佛一张巨兽的口,等待着吞噬闯入者。她深吸一口带着咸腥与潮湿的空气,点了点头:“有劳礁叔,到此即可。”
她转身,对凌峰及众人道:“检查装备,准备小船。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寻找‘惑心木’,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若遇危险,以保全自身为上。”
“是,公子!”
放下小船,慕容汐、凌峰带着两名擅长攀爬与侦察的影卫,划着桨,小心翼翼地驶向那片迷雾。一进入雾区,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光线变得昏暗,能见度极低,只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呜咽声,如同鬼哭。手中的罗盘指针果然开始疯狂旋转,彻底失灵。
全靠慕容汐凭借对风向、水流的细微感知,以及出发前反复研究的海图记忆,指挥着小船在嶙峋的礁石间艰难穿行。好几次,险险与隐藏在水下的尖锐礁石擦身而过,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不知在迷雾中穿行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黑黢黢的岛屿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海面上,岛上植被异常茂密,与周围光秃的礁石形成鲜明对比。
“就是那里!”慕容汐精神一振。
几人寻了一处勉强可以靠岸的地方登陆,将小船隐藏好。岛屿上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只有风吹过怪异形态的树木发出的沙沙声,透着一种死寂的诡异。
慕容汐仔细辨认着岛上的植物,大多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形态扭曲,颜色暗沉。她按照父亲手札中关于“幻心莲”的描述以及钱管事提到的“惑心木”特征——花瓣如莲,质地似木,夜间微光,仔细搜寻。
就在他们深入岛屿腹地,经过一片散发着怪异甜香的紫色花丛时,异变陡生!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一名影卫,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眼神变得迷茫,口中喃喃自语,竟挥舞着兵器向旁边的凌峰砍去!
“小心!这花香有古怪!”慕容汐反应极快,立刻屏住呼吸,同时将随身携带的特制清心药囊塞入鼻端,并大声提醒。
凌峰险险避开,与另一名影卫合力制住了那名陷入幻境的同伴。慕容汐迅速取出银针,刺入其几处穴道,又喂他服下解毒丹,那影卫才渐渐清醒过来,面露骇然。
“这岛上的植物,恐怕许多都带有致幻毒性。”慕容汐神色凝重,提醒众人加倍小心。
他们更加谨慎地前行,终于,在岛屿中心一处背阴的山坳里,发现了几株极其特别的植物!那植物约半人高,树干呈暗紫色,枝叶稀疏,顶端却盛开着数朵碗口大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形态酷似莲花,却呈现出一种木质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华般的荧光!
“惑心木!”慕容汐心头狂跳,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目标!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靠近采集样本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小心!”凌峰厉喝一声,拔刀将慕容汐护在身后。
只见十余名黑衣蒙面人从密林中窜出,二话不说,便向他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这些人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且目标明确,直指慕容汐!
“保护公子!”凌峰与两名影卫立刻迎战,刀光剑影,在这寂静的岛屿上激烈碰撞。
慕容汐虽武功不弱,但对方人数众多,且招式诡谲,她又要分心护着刚刚采集到的些许“惑心木”花瓣,一时险象环生。一名黑衣人瞅准空档,刀锋直劈她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掠出,剑光如虹,后发先至,“铛”地一声格开了那致命一刀!剑气凌厉,逼得那黑衣人连连后退。
慕容汐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形高大挺拔,脸上带着一张简单的黑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那双眼睛……她无比熟悉!
“你……”她刚要开口。
那面具人却并不看她,手腕一翻,剑势如狂风暴雨般向那些黑衣人攻去,招式简洁凌厉,效率极高,每一剑都直指要害,瞬间便扭转了战局。凌峰等人得到强援,精神大振,合力之下,很快便将那群黑衣人尽数斩杀或逼退。
战斗结束,岛屿重回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面具人还剑入鞘,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慕容汐身上,那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一丝……无奈。
他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月光如水,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不是本该远在京城的靖安王宇文渊,又是谁?
“王……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容汐又惊又喜,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却又忍不住担忧,“你的伤……”
宇文渊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确认她无恙后,才松了口气,随即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与后怕:“本王若不来,你待如何?这‘鬼礁’岛是你能独闯的吗?!”天知道当他收到她决定亲自登岛的消息时,心跳几乎停止!将京中事务匆匆安排给心腹,便日夜兼程,动用特殊渠道赶来,幸好……赶上了。
看着他风尘仆仆、眼下带着青黑,却依旧强撑着赶来护她的模样,慕容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酸软与感动。她不顾凌峰等人在场,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他微凉的手,低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谢谢你,宇文渊。”
她的依赖与软语,瞬间抚平了宇文渊所有的焦躁与怒火。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那颗悬了多日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处。他叹了口气,将人轻轻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下次,绝不可再如此冒险。若要闯,本王陪你一起闯。”
海风拂过,带着血腥与那“惑心木”诡异的甜香,却吹不散相拥两人之间那坚定而温暖的情意。鬼礁岛的夜,因这意外的重逢,似乎也不再那么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