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篝火重新燃起,驱散着夜的寒气和血腥。宇文渊小心翼翼地将慕容汐横抱起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大步走向自己的帐篷。他的脸色依旧紧绷,下颌线条冷硬,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与焦急。
“凌峰!把军中最上等的金疮药、解毒散全部拿来!热水!干净的布!”他一边走,一边厉声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王爷!”凌峰连忙应下,飞快地去准备。
帐篷内,宇文渊将慕容汐轻轻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简易床榻上。她的脸色因失血而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那双向来清亮的眸子,却一直静静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狡黠,只剩下一种全然的信任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
这眼神让宇文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软又涩。
“忍着点。”他哑声说着,动作却有些笨拙,想要查看她肩胛下的伤口,又怕弄疼她,那双在战场上握惯了兵刃、杀伐决断的手,此刻竟微微有些发抖。
慕容汐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手足无措的模样,轻轻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别动!”宇文渊立刻按住她未受伤的那边肩膀,眉头拧成了死结。他看着她染血的青衫,那刺目的红色灼烧着他的眼睛,让他心中的怒火(对袭击者的,也对隐瞒真相的她的)和后怕再次翻涌。
“慕容汐,”他盯着她,几乎是磨着后槽牙说道,“等你伤好了,看本王怎么跟你算这笔瞒天过海的账!”
话虽凶狠,但那眼底深处的心疼与担忧,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绪。
慕容汐缓过那阵痛楚,抬眸看他,语气虚弱,却依旧带着她特有的、能让宇文渊跳脚的调侃:“王爷想怎么算?是以欺君之罪论处?还是……罚在下继续给王爷当牛做马,端茶送水,暖床叠被?”
“你——!”宇文渊被她这死性不改的模样气得胸口发堵,可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那斥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奈和认命的低吼:“闭嘴!省点力气!”
这时,凌峰端着热水、药物和干净布巾进来了。他眼观鼻鼻观心,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恭敬道:“王爷,东西备齐了。属下已在帐外值守。”说完,立刻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拉好了帐帘。
帐篷内只剩下两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宇文渊看着那些药物,又看看慕容汐肩头的伤,俊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窘迫的红晕。他……他总不能亲手给她……给她处理伤口吧?那岂不是……
慕容汐看出了他的犹豫,轻声道:“王爷若觉不便,唤个细心的侍卫进来亦可……”
“不必!”宇文渊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让别的男人碰她?想都别想!哪怕是为了治伤也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拿起剪子,动作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剪开她伤口周围的衣衫。当那狰狞的、依旧在微微渗血的剑伤完全暴露在眼前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伤口颇深,皮肉外翻,周围的肌肤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箭上有毒!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骇人,周身杀气四溢!那些死士,还有他们背后的主使者,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救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热水浸湿布巾,动作笨拙却又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肩颈处细腻的肌肤,那温润滑腻的触感让他手臂几不可察地一颤,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泛红。
慕容汐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试图压抑却依旧明显的颤抖,心中那片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温水浸过,暖融融的。
原来,这个看起来冷硬如铁的男人,也有如此……笨拙而温柔的一面。
清理完血污,宇文渊拿起解毒散,仔细地洒在伤口上,然后又敷上厚厚的金疮药,最后用干净的布巾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他屏息凝神,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吁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恶仗还要疲惫。
慕容汐缓缓睁开眼,看着他如释重负又带着心疼的表情,轻轻开口:“多谢王爷。”
宇文渊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所有因欺瞒而产生的怒气,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坐在床榻边,伸手,极其自然地将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青丝拢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还疼吗?”他问,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低柔。
慕容汐微微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关切的脸,心中微动,忽然问道:“王爷现在……还觉得喜欢‘男子’的慕容玉,是件荒谬可怕的事情吗?”
宇文渊的手顿住了,俊脸瞬间爆红!这女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调侃他!
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却对上她那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的眸子,那里面仿佛有星光闪烁,让他所有的怒气都化为了无奈与……一丝甜蜜的窘迫。
“本王……”他别开视线,耳根红得滴血,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本王喜欢的,从来就是你这个人!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别!”
他终于说出了口!虽然别扭,虽然羞窘,但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慕容汐闻言,眼底的笑意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苍白的脸上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她轻轻握住他放在床边的手,指尖微凉。
“宇文渊,”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认真地叫他的名字,“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的手很小,很软,包裹在他略带薄茧的大掌中,形成鲜明的对比。宇文渊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本王一言九鼎。”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如同宣誓,“从今往后,你慕容汐,生是我宇文渊的人,死是我宇文渊的鬼!休想再逃离本王身边!”
这霸道的宣言,此刻听在慕容汐耳中,却比任何情话都要动听。
她轻轻“嗯”了一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疲惫和伤痛席卷而来。有他在身边,她很安心。
宇文渊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握着她微凉的手,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责任感填满。
他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朝中暗流依旧汹涌。但此刻,他不再觉得是孤身一人。
他有她要保护,有真相要追寻。
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郑重而珍惜的吻。
“睡吧,汐儿。”他低声呢喃,唤出了那个在他心头盘旋已久的、独属于她的称呼,“一切有我。”
帐篷外,月色如水,山林寂静。
帐篷内,情意缱绻,温暖如春。
靖安王宇文渊的追妻(?)之路,在经历了无数的鸡飞狗跳、生死考验和惊天逆转后,似乎,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当然,前提是,慕容姑娘伤好之后,不会翻旧账,计较他之前的“眼拙”和“迟钝”。
凌峰守在帐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自家王爷那前所未有柔和的低语,忍不住再次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
唉,这西南之行,虽然险象环生,但能换来王爷铁树开花,值了!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