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潭画舫上那意外又羞耻的“点绛唇”事件,让宇文渊接连几日都无法面对自己。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舔了慕容玉的手指,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失忆!更让他崩溃的是,那种湿软触感带来的心悸和慕容玉当时罕见的羞窘模样,竟反复在他脑中回放,搅得他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然而,羞愤之余,慕容玉最后那句关于“落水之物是否还是原物”的提醒,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逐风回报,李贽与王主事那日之后并无异常,仿佛碧波潭的争执从未发生。这太过平静,反而更显可疑。那落水的木匣,里面的东西定然已被处理或转移。
线索似乎又断了。而唯一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的,只有那个让他又恨又……心乱的慕容玉!
【必须再见她一次!】宇文渊下定决心,这次绝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必须掌握主动权!他要以“苏小姐”的身份,直接去质问、试探慕容玉!即便问不出核心秘密,也要逼她露出更多马脚!
借口是现成的——答谢画舫“相伴”之情(虽然他想谢的是那盆冷水!),并“请教”一些关于古籍鉴赏的问题(慕容玉不是常逛翰墨斋吗?)。
于是,一封措辞谨慎、以“苏瑶”名义书写的拜帖,被送到了慕容汐在京中的暂居之所——一处清雅的客院。
慕容汐接到拜帖,看着上面那竭力模仿闺秀却仍透着一丝力道的字迹,几乎能想象出宇文渊写下这帖子时那副咬牙切齿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她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鱼儿终于要主动咬钩了?】她欣然回帖应允,并特意注明“近日偶得前朝兵法残卷,字迹玄妙,正欲与同好共赏”,给出了一个极其合理的、符合两人“身份”的会面理由。
宇文渊看到回帖中“兵法残卷”四字,心头冷笑:【果然!又在用线索引诱本王!】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了应对一切试探和……突发“意外”的准备。
这日午后,宇文渊再次以“苏小姐”身份,来到了慕容汐暂居的客院书房。此处陈设清雅,书卷气浓厚,与慕容玉平日给人的感觉十分契合。
慕容汐迎他入内,今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云灰色宽袍,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住,少了几分平日的矜贵,多了几分文人疏朗,倒是与“鉴赏古籍”的氛围十分相衬。
“苏小姐肯拨冗前来,在下蓬荜生辉。”她笑容温雅,引宇文渊入座,亲自烹茶。
宇文渊压下心中警惕,努力维持着“苏小姐”的仪态,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书案。上面果然摊开着几卷古朴的书卷,还有笔墨纸砚。
“公子客气了。听闻公子得了珍本,苏瑶心痒难耐,特来叨扰。”宇文渊尽量让声音柔和。
慕容汐将一盏清茶推到他面前,笑道:“正是。小姐请看。”她引宇文渊走到书案前,指着其中一卷明显是伪造的、纸张做旧、字迹却刻意模仿某种密文风格的“兵书残卷”。
“此卷得来不易,据说是前朝某位隐士高人所着兵法,只是这字迹……甚是古怪,似字非字,似图非图,在下才疏学浅,参详多日也未得门道。素闻小姐……家学渊源,见识广博,不知可否指点一二?”她语气诚恳,将一个虚心求教的才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宇文渊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认真地低头查看。那“残卷”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确实古怪,但以他的眼界,一眼便看出其中几个关键符号的排列方式,竟与之前那枚玉枫叶背后的地图标记、以及武库司某些特殊编号的规律有暗合之处!
慕容玉果然又在借机传递信息!这“残卷”恐怕指向的是北狄与内鬼通信的密文方式!
他心中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指尖拂过那些古怪符号,沉吟道:“这些笔画走势,倒似暗合某种星宿方位或奇门遁甲之数……公子可否借纸笔一用?或许临摹推演,能有所得。”
“小姐高见!自是使得。”慕容汐立刻将蘸饱墨的毛笔递给他,并体贴地将宣纸铺平。
宇文渊接过笔,凝神屏息,开始依照自己的理解,在纸上临摹并尝试破解那些符号。他专注于破解密码,一时竟忘了掩饰,握笔的姿势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他惯用的、充满力道和控制感的军中写法,下笔沉稳,线条锐利,与寻常闺秀的柔媚笔法截然不同。
慕容汐站在他身侧,微微俯身,看似也在专注地看着纸上的推演,目光却落在宇文渊那握笔的手上——指节分明,用力均匀,稳如磐石。她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小姐这笔力……真是令人惊叹。”她忽然开口,气息几乎拂过宇文渊的耳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和……一丝探究,“倒不似寻常闺阁笔触,反而像是……常年习字之人?”
宇文渊心中猛地一警!笔迹!他又忽略了这一点!他下意识地就想放松力道,改变笔锋,但已经晚了!
他笔尖一顿,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
“我……只是胡乱涂鸦,让公子见笑了。”他试图掩饰,声音有些干涩。
“小姐过谦了。”慕容汐却仿佛没察觉他的慌乱,反而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覆上了他握笔的手背!
她的手心微凉,带着一丝墨香,稳稳地包裹住宇文渊的手!
宇文渊浑身剧震,如同被点了穴道,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又、又来了!
“你看这里,”慕容汐的语气却无比自然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指导书法,她的手掌微微用力,带着宇文渊的手,在纸上写下其中一个古怪符号,“这一笔的转折,需得藏锋于内,力道含而不露,方能写出其神韵……像这样……”
她握着他的手,缓缓运笔。指尖不可避免地紧扣着他的指节,掌心紧密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脉搏的跳动。
宇文渊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那只被包裹的手,滚烫、酥麻、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慕容玉指尖的薄茧和掌心的纹路……那触感比画舫上那次更加清晰、更加磨人!
他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想挣脱,却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慕容玉握着他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
慕容汐的神情却专注无比,仿佛全部心神都在那笔尖之上。她的侧脸离宇文渊极近,长睫低垂,呼吸清浅,带着淡淡的茶香和墨香,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脸颊。
“还有这一处,”她再次开口,声音低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起笔要轻,收笔要急,如同……剑尖点刺……对,就是这样……”
她引导着他的手,写下另一个符号。那运笔的方式,竟真的带上了几分剑术的凌厉意味!
宇文渊心中惊骇万分!剑术!她是在暗示什么?!她到底知道多少?!
巨大的震惊和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被紧紧握住、被引导着书写的手上,慕容玉微凉的体温,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以及那近在咫尺的、专注又仿佛洞悉一切的侧脸……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震耳欲聋。
终于,一个符号写完。慕容汐缓缓松开了手。
那只手一离开,宇文渊如同脱力般,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毛笔“啪”地一声掉在纸上,又染上一大团墨迹。他脸颊绯红,气息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慕容玉的眼神充满了惊惶和羞愤。
慕容汐却仿佛才从“教学”中回过神,看着纸上那团墨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是在下逾越了。一时兴起,竟忘了分寸,唐突了小姐,还请恕罪。”她语气真诚,眼神纯净,仿佛刚才那番亲密接触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宇文渊看着她这副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羞愤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指责对方教自己写字太认真吗?!
他猛地转过身,声音发颤:“今日……今日多谢公子指点!我……我忽然想起府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书房,连那卷“兵法残卷”都忘了拿,背影仓惶得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
慕容汐没有追。她站在原地,看着宇文渊逃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握住他手的右手。
指尖,轻轻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紧绷的、充满力量的触感,以及那快得惊人的脉搏。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却又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弧度。
“王爷,”她低声自语,目光落在纸上那个被共同写出的、带着剑意的符号上,“您这‘笔锋’,藏得可真是……辛苦。”
“不过,握起来……手感不错。”
下次,该找本什么“剑谱”,与他好好“切磋”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