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之争的余波在林府内缓缓荡漾,表面看来,林怀远父子似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聘请西席之事虽未正式张榜,但已无人再公开反对,林怀远开始暗中物色合适的人选。
林承志并未因暂时的胜利沾沾自喜。
理念的认同需要实绩来支撑,尤其是在这个重视实际利益的家族中。
与其坐等新先生到来,不如从现在开始,用实际行动证明“格致之学”并非空谈,而是能切切实实改善生活、创造价值的学问。
林承志的目光,投向了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厨房和母亲所居的“静心苑”。
林府家大业大,每日炊烟不断,厨房更是柴米油盐的消耗重地。
几口为众多人口备餐的大灶,每日消耗的木柴数量惊人,成本不菲。
灶膛通风不畅导致的燃烧不充分,使得屋内时常烟雾弥漫,呛得厨娘们咳嗽连连。
这一日,林承志带着小厮墨竹,来到烟熏火燎的大厨房。
管事李妈是个胖胖的中年妇人,见五少爷到来,有些诧异,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五少爷金贵,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可是想吃些什么点心?老婆子这就让人去做。”
林承志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正冒着浓烟、需要专人费力拉风箱的灶台上。
“李妈,我不是来吃点心的。我瞧着这几口灶,烟似乎大了些,可是不好用?”
李妈闻言,立刻倒起了苦水:“哎呦,我的五少爷,您可说到点子上了!
这几口老灶,年头久了,灶膛设计得不合理。
柴火塞多了堵,塞少了不旺,可不就得靠风箱硬吹嘛!
费柴火不说,还累人,您看这几个拉风箱的小子,胳膊都粗了一圈!”
旁边几个被烟熏得眼泪汪汪的帮厨小子连连点头。
林承志仔细观察了灶台的结构,让墨竹量了量灶膛、烟道的尺寸,心中已有计较。
他回忆着前世在农村见过的省柴灶原理,结合现有的材料,对李妈说:“李妈,我想试着改一改这灶膛和烟道,或许能让它烧得更旺,更省柴,烟也少些。您看可否?”
李妈一愣,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五少爷,这灶台可是大事。
万一改坏了,耽误了府上饭食,老婆子可担待不起啊……”
她心里嘀咕,这五少爷读书是聪明。
可这砌灶台是泥瓦匠的活儿,一个娃娃哪能懂这个?
林承志知道她的顾虑,笑道:“无妨,我们不动主灶。
我记得后院不是有个废弃不用的小灶台吗?
我们就在那里试试。
所需材料,我让墨竹去支取,工钱也算在我的月例里。”
李妈见林承志不似玩笑,且只在废弃灶台上试验,便答应了,心里却是不抱什么希望。
林承志也不多解释,当即画出草图,让墨竹找来泥瓦匠。
按照他的要求,对那小灶台进行改造。
主要是优化了灶膛的弧度,增加了回风膛,改进了烟道的高度和角度。
使灶台更符合流体力学和热力学原理,促进空气流通和充分燃烧。
府中下人见五少爷竟挽起袖子,亲自指挥泥瓦匠改灶台。
都觉得新奇,私下里议论纷纷,大多觉得这是小孩子的胡闹。
消息传到林承业耳中,嗤笑一声:“哗众取宠!我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
连陈氏都有些担忧,怕儿子弄巧成拙,惹人笑话。
三日后,小灶台改造完毕。
点火试验那日,不少好奇的下人都围在后院观看。
李妈捏了一把汗,亲自往新改造的灶膛里添柴。
奇迹发生了!
柴火放入后,火焰呈螺旋状向上燃烧,火势旺盛稳定,看不到以往的黑烟,只有淡淡的白汽从烟囱排出。
同样烧开一锅水,时间比以往缩短了近三分之一,消耗的木柴却明显少了一截!
“神了!真神了!”李妈看着通红的火苗,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五少爷!这……这灶神爷是给您托梦了吗?
怎么经您这么一摆弄,这破灶就变成宝贝了?!”
围观的的下人们发出一片惊叹之声,看向林承志的目光充满惊奇和敬佩。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此刻也哑口无言。
林承志淡淡一笑:“不过是利用了热气向上、空气流通的道理罢了。
李妈,若觉得好用,可按此法逐步改造其他灶台。”
“改!一定改!”李妈连连点头,看着林承志的眼神如同看活神仙。
初战告捷,林承志并未停步。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母亲院中的水井。
陈氏院落用水,需丫鬟每日多次用轱辘从井中打水,颇为费力。
林承志利用杠杆和滑轮原理,设计了一套简单的提水装置。
在井口上方固定一个结实的木架,装上定滑轮,用一根长绳穿过,一端系着水桶,另一端则系在一个带有配重块的杠杆上。
打水时,只需轻轻压下杠杆,借助配重的力量,就能轻松将装满水的水桶提上来,省力大半。
陈氏看着丫鬟试用这新装置,轻松地提起一桶水时,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志儿,你……你整日琢磨这些,费了多少心神……”
“母亲,能为您省些力气,儿子不觉得费神。”林承志笑道。
这两件小事,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改变着府中众人对“格致之学”的看法。
原来这些“奇技淫巧”,真的能让人省力、省钱!
下人们不再觉得五少爷怪异,反而私下传扬他得了“鲁班秘传”。
连一些原本持中立态度的族亲,也开始觉得,让这孩子学点实用的东西,似乎也并非坏事。
林承志这番“小试牛刀”,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愈发显得刺眼。
这一晚,王氏的兄长王启仁亲自登门,在与妹妹密谈时,脸色阴沉。
“妹妹,你可看到了?
你那继子,如今是越发能耐了!
改灶台、做机关,收买人心!
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这林府上下,眼里哪还有承业?哪还有我们王家?”
王氏咬着牙,帕子绞得紧紧的:“哥哥说的是!可老爷如今被他蛊惑,一心护着他!我们又能如何?”
王启仁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不能再等了!
必须在他那‘西席’到位之前,给他来个狠的!
让他栽个大跟头,最好……让他再无翻身之日!”他压低声音,对王氏耳语了一番。
王氏听着,脸上先是惊骇,随即转为狠决,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