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的天空,这几日总像蒙着一层灰。本源光柱的淡金色光晕越来越暗,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距离凌家三口献祭加固封印,已过去九十九年。
望舒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红衣似火,眉心的金纹比幼时更亮,左眼的金色竖瞳能轻易看穿低阶魔物的伪装。她站在光柱旁,指尖抚过那些冰冷的裂痕,混沌之力与黑气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爹,它在叫。”望舒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伪神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
凌念欢站在她身后,两鬓已染上风霜,却依旧挺拔如松。他的破妄瞳此刻正紧紧闭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伪神的声音不仅在望舒耳边,更在他的识海里咆哮,带着蛊惑的力量,试图动摇他的心神。
“放弃吧……”那声音低沉而苍老,仿佛来自亘古的深渊,“百年守护,换来的不过是封印更剧烈的崩塌。你们的力量,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这声音,不止在他们父子耳边响起。
此刻,四界的每个角落,都回荡着伪神的低语。
幽冥界的忘川河畔,刚被引渡的亡魂听到这声音,竟挣脱了往生的锁链,重新堕入黑暗;人间的农田里,农夫握着锄头的手开始颤抖,看着地里的庄稼,突然觉得守护这片土地毫无意义;天界的年轻士兵们,握着武器的手指发白,想起百年间的牺牲,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迷茫。
更可怕的是,有些意志不坚定的生灵,开始偷偷破坏各地的小型封印。
南瞻部洲的一座山神庙,原本镇压着一只千年老妖,庙祝却在伪神的蛊惑下,砸毁了镇妖碑,导致老妖逃窜,咬伤了数十村民;西贺牛洲的妖族聚居地,几个被新蚀魂教洗脑的小妖,偷偷挖断了守护阵的灵脉,让魔气趁虚而入,腐蚀了大片森林。
“报——”一名天界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景阳宫,铠甲上沾满了血污,“北俱芦洲的冰川封印被人破坏,里面的冰魔逃出来了,已经吞噬了三个部落!”
凌玄坐在议事厅的首位,金甲上的纹路因怒意而发亮:“查!是谁干的!”
“是……是几个凡人,他们说……说与其被伪神吞噬,不如早点放出冰魔,或许还能有条活路……”斥候的声音越来越低。
议事厅里一片死寂。
苏清欢的白发比十年前更多了些,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平静却有力:“恐惧,才是伪神最厉害的武器。”
凌念欢睁开眼,破妄瞳里闪过一丝决然:“它想让我们乱,我们偏要稳。传令下去,四界守护者立刻加固各地封印,凡有破坏者,不论身份,一律严惩。”
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伪神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得意的笑意。
但他不怕。
九十九年的守护,不是一场空。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那些生死与共的情谊,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守护信念,不会因为一句蛊惑就崩塌。
“还有一年。”凌念欢低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四界宣告,“最后一年,我们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