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还是大公主时,先帝曾给她和平安侯府世子梅秋声赐了婚。
后来桑酒成了皇帝,自是不能再嫁人,便自己下旨,取消了这桩婚事。
谁想那梅秋声也是个重情义的,三年了都未娶妻,今年都二十有三了。
“宣他进来吧。”
桑酒念在昔日情分上,想着他若是有事相求,倒是可以帮他一把。
毕竟两人以前关系也还不错,只是她登基后,才渐渐疏远了。
沈拓站在她身后,俊脸闪过一抹阴翳。
没过多久,女官便领着梅秋声进来了。
年轻公子一身月白锦衣,仪表不凡,身姿挺拔俊秀,自有一股富贵人家出来的矜贵气质。
能被选作驸马,梅秋声的容貌才华和家世背景自然都是不错的,只可惜出现变故,两人没缘分做夫妻。
为了补偿他,桑酒还给他赐了一个五品的闲官,每日在翰林院修修书,既体面又轻松。
“臣梅秋声,参见陛下。”
梅秋声到了跟前,撩起下摆行了跪礼。
“起来吧。”桑酒摆了摆手,“梅爱卿大晚上入宫,可是有急事?”
梅秋声却没有起身,“臣确实有事想跟陛下说。”
他目光扫向她身后的沈拓,带了几分迟疑。
桑酒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沈公公是朕的心腹,不用回避,梅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梅秋声顿了顿,罢了,反正只是一个太监,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该放下脸面。
“这三年来,臣家里一直催着臣娶妻……”
他开了个话头。
桑酒点头:“梅爱卿是想求朕赐婚?”
“不。”梅秋声挺直了脊背,大着胆子道:“臣早已心属陛下,绝不愿再娶别的女子,还请陛下能念在往日情分上,准许臣入宫伺候陛下……”
听了这话,桑酒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你是想当太监?还是想当面首?”
毕竟伺候她,可有两层意思。
梅秋声俊脸发热起来,嗫嚅道:“臣……臣自是不想当太监……”
“放肆!”
桑酒还没说话,她身后的男人就冷喝了一声。
沈拓手掌紧握成拳,清秀的面庞带着摄人的冷意,冷戾的目光似是恨不得化为刀子。
“梅大人身为臣子,竟敢勾引陛下!”
“我……”在他那威吓下,梅秋声心头一惊,忙道:“臣只是想伺候陛下,并无别的意思。”
沈拓冷笑一声:“既然梅大人‘只’想伺候陛下,那就净了身,堂堂正正跟在陛下身边。”
梅秋声脸色一变,他可不想当太监。
本来是家里催得急,他实在是不想娶别的女子,才有进宫的想法的。
奈何陛下登基以来一直没选秀,他才迫不得已自荐枕席。
桑酒见他们二人争辩起来,这才开了口:“梅爱卿,当面首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你想清楚了?”
若是通过选秀入宫,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
而当面首,说白了就是她的男宠,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梅秋声热切地望着她,“臣想清楚了。”
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到她面前来说这事的。
沈拓暗暗咬牙,这梅秋声倒是想得美!
怕陛下一时冲动答应,他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朝中本就有大臣想揪您的错处,您可不能留下被人诟病的把柄……”
说罢,他又冷声质问梅秋声:“梅大人,你是受何人指使来色诱陛下的?是想败坏陛下的名声?!”
这么大一顶阴谋论的帽子扣下来,梅秋声傻眼了。
“臣没有!”梅秋声忙跟桑酒解释,“陛下,臣是一片真心,望陛下明鉴!”
桑酒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梅爱卿,你回去吧,今晚说的这些话,朕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梅秋声当场红了眼眶,泪眼婆娑望着她,哽咽道:“陛下难道一点儿都不念旧情吗?”
他们年少相识,如果不是先帝突然驾崩,他们本该结成夫妻的。
这三年来,他在朝堂的角落里,远远仰视着她,看着她从明媚娇艳的少女,一路成长为杀伐果决的女帝。
既然她的后宫迟早要有男人,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沈拓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光是听到什么“旧情”,他就心头窝火。
桑酒沉默一瞬,才叹了口气:“沈公公,你先出去吧。”
沈拓神情霎时裂开,不可置信看向她。
难道陛下真的心软了,要宠幸梅秋声?
“陛下,他居心叵测,您可不能被他蒙蔽了!”
沈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神情。
“奴才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落入圈套!”
梅秋声也要气死了,这个阉人,就会坏他的事。
“陛下,臣绝无二心。”他也赶忙表明忠心,“臣愿放弃官职,也可以斩断与平安侯府的一切关联。”
这样总没什么利益牵扯了吧?
见他们争吵得面红耳赤,桑酒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事以后再说,朕乏了。”
沈拓暗松了一口气。
梅秋声也不好再说什么,陛下都明着赶他了,他总不能强行留下来。
临走前,他还言辞恳切道:“臣可以接受陛下的任何考验,望陛下看在臣一片痴心的份上,垂怜一二……”
那含情脉脉的模样,让沈拓又黑了脸。
女官把人领了出去。
沈拓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桑酒这才发现,他的眼眶不知何时也红了。
清秀俊美的面庞上,带着莫名的委屈。
“如果不是奴才拦着,陛下是不是就遂了梅大人的愿了?”
他声音低低的,虽是质问,又不敢太放肆。
桑酒哭笑不得,“朕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沈拓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阴冷的湿意。
今晚这事,倒是提醒他了。
随着陛下大权在握,多的是男人想自荐枕席贴上来。
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似乎都不能接受陛下身边有别的男人。
光是想到那些男人对她奉承讨好,而她也会对他们笑,他胸口就爬满了名为嫉妒的虫子。
钻心挠肺,让他恨不得把他们都弄死。
见他直挺挺跪在那儿,桑酒叹道:“好了,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一心为朕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