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军营的议事厅里,烛火将三张粗糙的羊皮纸映得发亮。巴图画的狼山密道图摊在中央,上面用炭笔勾着三个歪歪扭扭的红圈,分别标注着“岩壁藤蔓”“枯井”“破庙”,可狼山绵延数十里,断壁不下十处,废弃的枯井和山神庙更是散落各处,这样模糊的标记,根本无法作为清剿的依据。
萧天奕的手指按在“岩壁藤蔓”的红圈上,指节泛白:“还有五天,北蛮援军就到黑风口了,咱们要是摸不清密道的具体位置,等他们里应外合,靖安城就危险了。”他抬头看向追云,“阿木准备好了吗?”
追云刚从牢房回来,手里攥着一枚铜环——是从巴图手上取下的苏木部落信物。“阿木已经换好了北蛮人的皮甲,也记熟了巴图的供词,只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顾虑,“巴图说玄夜的手下都认识他,阿木虽然是苏木部落的人,但投靠北境已经两年,怕被认出来。”
林玥蹲下身,用指尖拂过羊皮纸上的炭痕,忽然停在“破庙”旁的一道斜线处:“巴图画的这条线,应该是通往密道的小路,旁边的圆点可能是标记物,比如老槐树或者石碑。阿木去接头时,先找这些标记物,确认位置后再暴露身份,能减少怀疑。”她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的粉末,“这是改良后的追踪粉,遇风不化,沾在衣服上,夜里用荧光石一照就显形。阿木把它撒在接头人的身上,咱们就能跟着痕迹找到密道入口。”
“还有这个。”林玥又拿出一小块染了腐心草汁液的布,“巴图说粮铺掌柜每次都会带新的腐心草,阿木就说巴图让他来取货,要是对方要信物,就把这布和铜环拿出来,双重保险。”
阿木这时走进议事厅,身上的黑色皮甲泛着陈旧的光泽,左耳也戴上了一枚仿制的铜环,脸上还抹了些炭灰,看起来和北蛮流民没什么两样。“将军,王妃,属下都准备好了。”他握拳行礼,声音沉稳,“要是遇到盘问,属下就说巴图被北境军的巡逻队盯上,暂时躲在山洞里,让属下先来接头,等风声过了再带他去密道。”
萧天奕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郑重:“记住,安全第一,要是被识破,立刻用信号箭求救,不要硬撑。密道入口的位置能摸多少是多少,不用勉强。”他让人拿来一张更详细的狼山地形图,在上面标出老槐树下的接头点,“从这里到狼山脚下,暗卫会在沿途的三处制高点接应你,遇到危险就往火光处跑。”
天刚蒙蒙亮,阿木就牵着一匹瘦马,往狼山方向去了。马背上驮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装着伪造的腐心草样本和陶罐碎片,看起来就像个替人送货的北蛮流民。刚走出靖安城三里地,就看到路边的田埂上,老周带着几个村民在排查水源,手里还拿着林玥给的检测水。
“阿木小哥,这是要去哪儿?”老周看到他,放下手里的陶碗走过来,眼神里带着警惕——最近投毒案闹得人心惶惶,陌生人都要多问几句。
阿木认出老周,压低声音:“老周叔,我去狼山执行任务,查密道的位置。”他指了指马背上的布包,“伪装成送货的,您放心。”
老周这才松了口气,凑近小声说:“俺们刚才在城郊的水车旁,发现了几个新鲜的脚印,鞋底有菱形纹路,和王妃说的粮铺掌柜特征很像,而且水车旁的暗格里,还留着一个空陶罐,和泉眼旁的碎片一模一样。你去接头时,多留意有没有人提‘水车’或者‘粮铺’,说不定能摸到掌柜的线索。”
阿木点头记下,翻身上马,慢慢往狼山走。瘦马的蹄声踏在土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沿途偶尔能看到北境军的巡逻队,他们看到阿木的装扮,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上前盘问——这是萧天奕提前安排好的,避免暴露身份。
走到狼山脚下的老槐树下时,已近正午。老槐树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还剩半碗浑浊的水,像是有人刚离开不久。阿木按照约定,在树干上敲了三下,又喊了一声:“沙棘果熟了。”
片刻后,树后走出两个穿着黑色皮甲的人,手里握着弯刀,眼神警惕地打量着阿木:“你是谁?巴图呢?怎么是你来?”
阿木故意装作紧张的样子,手按在腰间的铜环上:“俺是巴图的兄弟,他昨天去泉眼投毒,被北境军的巡逻队发现,差点被抓,现在躲在山洞里不敢出来,让俺先来接头,取新的腐心草和陶罐。”
左边的人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阿木的脸:“俺怎么没见过你?巴图的兄弟里,没你这号人。”
“俺之前在部落里放马,刚被玄夜大人调过来帮忙,你们没见过很正常。”阿木心里一紧,手指悄悄摸向布包里的追踪粉,“不信你们看,这是巴图让俺带的信物。”他掏出铜环和染了腐心草汁液的布,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铜环,放在手里掂了掂,又闻了闻布上的味道,脸色缓和了些:“确实是巴图的铜环,这腐心草的味道也对。跟俺来,掌柜的在破庙里等着,要亲自给你货。”
阿木心里一喜——没想到还能见到粮铺掌柜!他跟着两人往破庙走,脚步故意放慢,趁两人不注意,从布包里捏了一点追踪粉,轻轻撒在左边那人的皮甲下摆上。粉粒细小,风一吹就粘在了布料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破庙在狼山南侧的山坳里,庙宇的屋顶已经塌了一半,神像倒在地上,布满了灰尘。庙门旁,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约莫四十岁,左脸果然有颗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陶罐,正是巴图描述的粮铺掌柜。
“你就是巴图的兄弟?”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中原口音,“巴图没跟你说过,接头要对暗语吗?光有信物可不够。”
阿木心里“咯噔”一下——巴图没提过暗语!他强装镇定,手悄悄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巴图被追得太急,忘了说暗语,只说掌柜的会问‘果子甜不甜’,让俺答‘甜,甜到心坎里’。”这话是林玥提前教他的备用暗语,怕的就是对方突然加试。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算你机灵,巴图还真没说错。”他把黑色陶罐递给阿木,“这里面是新的腐心草汁液,够你用三天的。对了,玄夜大人让俺跟你说,后天夜里,让巴图去中央蓄水池投毒,别耽误了时辰。”
阿木接过陶罐,故意装作疑惑的样子:“后天?不是说等援军到了再动手吗?”
“大人说,北境军最近查得严,早点动手,等他们发现时,援军也到了,正好里应外合。”男人说完,挥了挥手,“你快走吧,别在这里久留,北境军的暗卫说不定就在附近。”
阿木点点头,转身往庙外走,心里却记下了“后天夜里投毒”这个关键信息——比之前预计的提前了两天!他刚走出庙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等等,你知道去枯井的路吗?要是巴图问起,你让他从破庙往后走三里,看到有块刻着狼头的青石板,下面就是枯井入口,别走错了。”
阿木心里狂喜,嘴上却应着:“知道了,俺记住了。”他加快脚步,往老槐树的方向走,走了没多远,就听到破庙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们跟上去看看,要是他有问题,直接杀了,别留活口。”
阿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被怀疑了!他不敢回头,牵着马快步往前走,手指摸向布包里的信号箭,随时准备求救。可没走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他悄悄回头,看到那两个北蛮人正往岩壁的方向走,嘴里还说着:“大人让咱们去检查一下藤蔓下的入口,别被北境军发现了。”
阿木松了口气,趁机往岩壁的方向绕去。按照男人说的,从破庙往后走三里,果然看到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模糊的狼头图案,石板的边缘有撬动的痕迹,显然是枯井的入口。他又往岩壁方向走,在一处断壁下,找到了覆盖着藤蔓的洞口——藤蔓的颜色比周围的深,显然是经常被人拨开,洞口的地上,还散落着几片腐心草的叶子。
阿木掏出追踪粉,又撒了一些在枯井旁的石头上,再绕到破庙的神像后,果然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的缝隙里,透出淡淡的火光。他不敢靠近,只在门旁的杂草上撒了点粉,然后赶紧往老槐树的方向退去。
走到老槐树下时,已是黄昏。阿木刚要牵马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是追云带着暗卫来了!“怎么样?摸清位置了吗?”追云勒住马,声音压低。
“摸清了!”阿木激动地说,“破庙的暗门、枯井的青石板、断壁的藤蔓洞,都找到了,我还撒了追踪粉。对了,粮铺掌柜说,玄夜让巴图后天夜里去中央蓄水池投毒,比计划提前了两天!还有,援军的三百人,带了火药,可能要炸城门!”
追云脸色一变:“提前两天?那咱们的时间更紧了!快,跟我回军营,把情况报告给将军和王妃!”
阿木翻身上马,跟着追云往靖安城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狼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可阿木知道,他们带回的不仅是三个密道入口的位置,更是阻止玄夜阴谋的关键——只要提前在蓄水池设伏,再摸清密道里的陷阱,就能在援军到来前,将玄夜残部一网打尽。
回到军营时,林玥和萧天奕正在查看中央蓄水池的防御图。听到阿木带回的消息,萧天奕立刻下令:“追云,你带五百人,连夜去中央蓄水池周围设伏,伪装成流民,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老周,你带村民,把蓄水池的井口加固,再用木板盖住,只留一个取水口,派人看守;阿木,你现在画详细的密道入口图,包括标记物和你看到的陷阱,给清剿的士兵做参考。”
林玥则走到药局的方向,脚步匆匆:“我去加快配制解毒剂,后天夜里投毒,必须在那之前,让全城的百姓都喝上预防的药汤。”
军营里瞬间忙碌起来,士兵们的脚步声、铠甲的碰撞声、工匠们加固木板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紧张而坚定的力量。阿木坐在烛火旁,手里握着炭笔,仔细画着密道入口的每一个细节——老槐树下的石桌、破庙倒在地上的神像、枯井旁的狼头青石板、断壁上深绿色的藤蔓……每一笔都画得格外认真,因为他知道,这张图上的每一个标记,都关系着北境百姓的安危,关系着这场战役的胜负。
烛火渐渐烧到了尽头,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阿木放下炭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桌上的密道图,心里满是期待——明天,就是清剿玄夜残部的日子,只要计划顺利,北境就能躲过这场危机,百姓们也能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
这时,追云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新的狼山地形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阿木画的三个入口,还有暗卫们提前勘察好的伏击点。“阿木,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给士兵们带路。”追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说,你立了大功,等打赢了,给你记首功。”
阿木站起身,握拳行礼:“属下不敢居功,只求能早日平定玄夜残部,让北境的百姓不再受毒灾之苦。”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密道图上,红色的标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议事厅里,萧天奕和林玥还在讨论着清剿的细节,士兵们已经开始整理装备,一场关乎北境安危的战役,即将在狼山的密道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