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正殿
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膳食糕点,热腾腾的散着香气,可惜注定是要被辜负的了。
“小主,您吃一点儿吧”
流朱端着一小碗红豆粥,紧跟在甄嬛身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您就是再担心老爷和夫人,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啊,老这么不吃东西可怎么行呢?”
“时间长了,身子怎么撑得住,您肚子里还怀着皇子呢”
甄嬛神色焦急的在大殿中央走来走去,闻言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
“拿下去吧,我吃不下”
说完,又语气焦急地询问,
“佩儿呢?佩儿回来了吗?”
流朱叹了口气,
“还没呢,早上才放她出去打探消息,哪儿能那么快就回来呢”
“小主,您就算不吃东西,好歹坐下歇歇吧”
“太医说您这胎刚坐稳,不能受惊吓劳累的”
这回甄嬛总算听进去了,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扶着桌沿坐了下来。
是啊,她还有孩子,
如果皇嗣再出了什么事?那她才是彻底地翻不了身了。
入宫这么些年,皇上对子嗣有多在意,甄嬛都是看在眼里的。
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沉默的低垂着头的女孩儿,
曾经的浣碧,现在的如玉。
甄嬛喃喃自语:
“我以为,我以为咱们总算苦尽甘来,以后,都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却不想,不想...”
说着,甄嬛突然鼻子一酸,怔怔地落下泪来,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不想,这一擦,就再停不下来了。
最终,甄嬛仿佛终于承受不住似的,手撑着额头,用帕子捂着眼睛,难过地低声抽泣起来。
她没有走到人前的那几年,真的过得很辛苦啊。
浣碧刚被送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不管是神态还是气质,都大变了样。
规矩,安分,又带着点儿卑微怯懦。
全然没了半分从前的娇蛮活泼,巧笑倩兮的模样。
就像夏全说的,她已经被调教成了紫禁城中最老实本分的奴才,再也不会惹事了。
甄嬛却悲痛不已。
夏全走后,她把这个妹妹搂在怀中,想要好好安慰她一番,话还没说出口,怀中的女孩儿就受惊似的后退了两步,不住地摆着手,神情慌张,
“小主...奴婢微贱,不,断不配沾染主子衣衫,”
“多谢小主,多谢小主厚爱,奴婢惶恐,奴婢惶恐...”
甄嬛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瑟缩惊惶的女孩儿,疑心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她轻轻叫了一声,
“浣碧?”
不想女孩儿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颤抖着,面色惨白。
她猛得跪了下来,朝着甄嬛不停地磕头,很用力的磕着,额头撞在青石地面上,砰砰的响,
“不,不是,奴婢是如玉...”
“小主恕罪,小主恕罪,奴婢不是浣碧,奴婢,我,我是如玉!”
甄嬛愣愣地看着眼前冲着她不停地磕头,结结巴巴地不断重复着自己是如玉的浣碧,好像完全被吓破了胆子一样,状若疯癫。
她捂着胸口,心痛的喘不过气来,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妹妹,已经完全被摧毁了,从里到外。
流朱冲到跟前,跪坐在如玉的身边,手忙脚乱地制止着女孩儿磕头的动作,捧着她的脸,哭泣着,小声哀叫着,
“浣碧,你,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啊?!”
浣碧,不,该叫如玉了,如玉到底怎么了,她不说,没有人知道。
可日子照旧还得过。
甄嬛一开始以为是贤贵妃帮了她,把如玉又再次送回到她身边来。
所以尽管不愿意,尽管心里难受又恶心,可她还是接受了宜修的好意。
在如玉回到承乾宫的第二天,她再次换上了从前贤贵妃送来的衣裳和头面,又画了一对儿婉约缥缈的远山眉,去往景仁宫给宜修请安了。
“多谢贵妃娘娘帮嫔妾”
甄嬛跪在大殿上,柔顺地低着头,
“什么?”
宜修愣住了。
甄嬛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以为宜修在故意装糊涂,
“多谢贵妃娘娘,把如玉,送回到嫔妾身边...”
宜修皱了皱眉头,神情疑惑,她实在听不懂甄氏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懒得询问。
宜修并不多在意甄氏,在她看来,甄嬛只是一个能让她缅怀柔则的工具,只要她能漂漂亮亮的活着就行,当然,前提是得要在她的庇护下才行。
“你今天这身打扮真不错,很衬你”
宜修含着端庄的微笑,这么说道。
“看到你重新打起精神,不再难过伤感,本宫真的很高兴”
她的眼睛看着甄嬛,却像是透过她,在对着另一个人说话。
甄嬛攥紧了手心,低垂着眉眼,安静的微笑着,没有言语。
回到承乾宫后,她就吐了。
吐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眼泪和涎水混合着流下,狼狈不堪。
此后又过了半年...
终于,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神情麻木的给自己上妆时,身后端着托盘的如玉开口了。
“小主...为什么要一直依附于贤贵妃呢”
她小声的嗫嚅,
“在宫里,权势最大的,不是贵妃娘娘啊”
说完这句话后,她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眼皮微微颤动着,仿佛刚刚那一席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勇气。
甄嬛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没在意。
浣碧从回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了,总是低垂着头,不敢看人,就连和承乾宫的婢女们正常说话,也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贵妃娘娘当初帮了你我,我现在这么做,也算是回报她了。”
“更何况我自入宫后就不得皇上宠爱,如果不依附于贵妃,咱们的日子,哪儿还能像如今这般平静顺遂呢”
甄嬛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一边用螺子黛轻轻描着眉尾尖,可画着画着,她突然就停了下来。
“...权势最大的,不是贵妃娘娘?”
不是贵妃,那又是谁呢?
甄嬛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转过头,看向如玉,神情平静,声音却轻飘飘的,
“我好像一直都忘记问你了,当初,把你从...提出来,调教你的,是谁啊”
如玉睁大眼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躯细细颤抖着,可片刻后,她还是开口了,
“是,是夏长,夏长夏公公...”
佩儿猛得转过了头,看向如玉,神情诧异。
甄嬛就问了她,
“夏长是谁?”
佩儿低着头,语气晦涩,
“回小主的话,夏长公公是辛者库监牢里负责审讯犯了错的宫女太监的掌事公公”
“是,是高总管的下属...”
高总管?
宫里只有一位高总管,就是圣上的心腹太监——高无庸。
那高无庸是听命于谁的呢?
自然是站在紫禁城的权势顶端的那位。
是皇上。
“啪嗒”
镶金嵌玉的螺子黛掉落在地,咕噜噜地滚动到了桌子底下,甄嬛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片刻后,她突然出声道,
“把镜子撤下去吧”
“今日,今日不去景仁宫了”
甄嬛抬头,看着铜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
就让她赌一把吧,
赌一把。
看看当不再依靠那位据说位高权重的贤贵妃,她日后的下场会是什么,她在后宫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的?
她实在是厌烦透了如今的日子,每一天,每时每刻,她的尊严和脸面,都像被狠狠的,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她曾引以为豪的清高和傲骨,如今却每每在深夜时刻,都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实在是够了!
这么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可甄嬛并不想死。
如果能活着,她又凭什么要死呢?
这一天,甄嬛没有去景仁宫请安。
之后的每一天,甄嬛都没有再去。
宜修派染冬来请她,她也都找借口一一回绝了。
慢慢的,染冬就不再来了。
那些珍贵又精致的衣衫头面,玉器摆件,自然也就不再有了。
一开始,甄嬛还是很害怕的,总是疑心宜修会恼羞成怒,设计陷害她。
要么是命承乾宫的大嬷嬷故意针对她;要么,就是让内务府克扣她的月例银子,让她在宫中过不下去。
总之是要受点儿罪的。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陷害,没有针对,甚至就连内务府的俸禄银子,日常用度,都是照常被送到了她的宫里。
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变化。
在又一次春暖花开的时节,甄嬛穿上了内务府送来的一件崭新的春衫。
月白色绣着玉兰花的宽袖旗袍,简约清新的小两把头,耳边坠着一对小小的,细细的翡翠耳环。
她素白朝天地站在承乾宫院内的棠梨树下,仰头欣赏着满树的梨花,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
此时,距离她最后一次拒绝染冬来请她前往景仁宫的邀约,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承乾宫的管事嬷嬷在面容严肃地吩咐着主殿的宫女们今天都要干哪些活计,走到庭院看到她的时候,神态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平静地转身离去。
就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
甄嬛突然就笑起来,先是轻轻地笑,后来慢慢笑出了声,最后她捂着肚子,扶着梨树的枝干,俯身哈哈大笑。
在纷纷扬扬落下的花雨中,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紫禁城最有权势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啊。
原来,她从始至终最应该讨好的主子,也只有那一位啊。
这简直是,这简直是...
甄嬛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入宫起,她就一直在闹笑话,栽跟头,
如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弯路,
终于,终于让她摸到了这后宫真正的生存法则。
原来那位圣明君主,才该是她应该去费尽心思,伏低做小的人物啊...
她不应该害怕他的,不应该因为第一次侍寝时的不愉快而畏惧躲避他。
她应该尊崇他,敬爱他,像仰望神明那样付出自己的全部真心来对待他。
皇上,才是她能在后宫扶摇直上的登天梯啊!
.........
“小主,佩儿回来了”
流朱的叫声惊醒了沉溺在回忆中的甄嬛,她猛得站起身,
“快,快让她进来!”
佩儿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寒气,随后掀开帘子小跑着来到了甄嬛的身边。
“小主”
她俯身行了一礼,
“奴婢打听到了,甄大人被弹劾,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事发后一经查实,就被投入大理寺的监牢中...”
甄嬛腿脚一软,就要跌倒,幸而被一旁的如玉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
如玉的手心冰凉,激得甄嬛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随后猛得反应过来,
“我,本宫家中的母亲和小妹...她们呢,她们如何了?”
她抓紧了佩儿的手臂,面色惨白,神情惊惶,
“她们,她们可是也跟着被下狱了?”
佩儿为难地摇了摇头,
“小主恕罪,奴婢,并未打听到甄夫人和二小姐的消息...”
因为之前有过太后亲信向宫外的隆科多府上递消息,恪战就格外忌讳后宫和前朝之间互通有无,因此高无庸在这方面的管控向来严密。
一般的后妃和家里人素日里只能靠书信往来,娘家人想要往宫里送东西,也得经过内务府的层层查验,还不能太频繁。
就算高位嫔妃可以召家里人进宫,那也得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还得提前上报,其实挺繁琐的。
因此大多数深宫嫔妃消息来源滞后,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像甄嬛这种在养胎期间,就听到甄父出事的消息,才很不正常。
听到佩儿的话,甄嬛彻底跌坐了下去,随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主!小主!”
“娘娘!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
养心殿内,恪站难得有些闲暇,正卧在一张矮塌上侧撑着头看闲书,顺妃坐在他对面,摆弄着几支花房近来新培育出的名唤“蝴蝶夫人”的金粉色百合。
随后,苏培盛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了,跪在恪战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恪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冷沉沉的,
“甄氏呆在承乾宫里,怎么会知道前朝的消息?”
“谁告诉她的”
苏培盛低了低头,斟酌着开口,
“灵嫔娘娘自承宠后,就和,就和贤贵妃娘娘起了些龃龉,贵妃娘娘派人送了衣裳首饰去承乾宫,却被灵嫔娘娘面色难看地请了出去,态度,有些强硬...”
恪战烦躁地“啧”了一声,随后起身,把手中的游记随手扔到了桌上,
“宜修?她也是好日子过多了,闲得很了”
恪战面无表情地开口,
“去传话,贵妃近来身子不适,让她把手里的宫务都放了,好好养病吧”
“之后内务府和东西六宫的一干事宜,就交给容妃和敬妃去做。”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主子既没明说,那估计得等到下次过年家宴的时候了。
哎,贵妃娘娘啊,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吗?
难不成是觉着和主子有了二十多年的情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苏培盛心里叹气,随后俯了俯身子,领命退了下去。
“皇上不去看看灵嫔吗?”
顺妃大乌雅氏边修剪着花枝边道,
“家里出事,她心里难免会慌张一些,又怀着皇嗣...”
恪战拿起一支燕尾草,举在手里晃来晃去的,闻言没什么情绪地表示:
“朕本以为磨了这么久,她性子好歹能沉稳一些的,不想,还是只有些小聪明,莽莽撞撞的”
顺妃笑了笑,顺手又拿了一支百合花,斜剪根枝,慢慢插在了天青色的细颈瓷瓶中。
“灵嫔还那么年轻,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如今乍然听闻家中出事,心里害怕,手足无措些也是难免的,何必如此苛责呢”
恪战哼笑一声,
“二十岁还是很小的年纪吗?你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可以自己养着弘历了。”
乌雅氏就低垂着眉眼,不再说话了,只转而把插好的那瓶花推到了恪战面前。
“皇上觉得怎么样?”
恪战就把眼睛转了过去,开始细细打量起那束花来。
金粉色的百合被打理的错落有致,再配上几条修长的燕尾草和细柳枝点缀,明媚又俏皮活泼,让人看着心情都仿佛好了起来。
“很好看”
恪战点评,长榕就又微笑起来,
“那把这盆花放在您养心殿的桌子上吧,百合可以宁神静气,您批折子批累了,也可以看着养养眼。”
恪战点头同意了。
“行,你看着摆吧”
晚间的时候,承乾宫床榻间。
待甄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坐在她的床边。
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在手中慢悠悠地搅动着。
承乾宫的奴才跪了一地,全都安静地垂着头,连呼吸声都放得轻悄悄的。
见此情景,甄嬛的心颤了一下,小声地唤了一句,
“皇上”
恪战“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她,笑了。
“醒了?”
“这小太医说你差不多这时候会醒,没想到算得还挺准的”
“倒是该好好赏赐他”
恪战神情温和,被他提到的温实初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崩紧了脸皮,随后更是俯低了身子,声音颤巍巍的,
“皇上谬赞,微臣不敢当”
恪战没再搭理他,只把手中温好的药端到甄嬛面前,平静道,
“把药喝了”
甄嬛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不敢再耽搁,小声答应着,
“是”
随后接过恪战手中的汤药,仰着脖子,很快喝完了。
恪战瞧着,冷幽幽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满意,等甄嬛喝完药,他接过来,随手递给了跪在一旁的奴婢,之后脸上的笑就慢慢落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摸了摸甄嬛的肚子。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吓得甄嬛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
“太医说你是惊忧过度,又体力不支,这才昏了过去,伺候在你身边的奴才也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恪战的声音低沉沉的,抚摸甄氏肚子的手却依旧轻柔,
“甄氏,这是怎么回事?”
“你心中害怕,有疑惑,怎么不来养心殿求见朕呢?”
巴巴地躲在承乾宫自虐,自己难受不要紧,怎么还牵累了他的孩子?
甄嬛很快听出了恪战的言下之意,胸腔的一颗心更是飞快地跳动起来,难以安宁。
和这位积威甚重的帝王相处越久,甄嬛在仰慕的同时,惶恐和畏惧也越积越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低头请罪了。
“皇上恕罪,是臣妾一时糊涂,以后再不敢了。”
恪战就没再说话,停顿片刻后,他再次开口了。
“你父亲在三天前判定了革职流放”
“如今已经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了”
甄嬛的面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就要直起身求情,却在听到恪战接下来的话后,顿住了。
“至于你的母亲和幼妹,她们现在已是庶人身份,进不了宫了,你若实在不放心她们,就写封信,再包几百两银子,交到内务府去,让底下的奴才给你送到宫外的母亲和妹妹手里也就是了”
甄嬛愣了一下,半晌后,她看着恪战,谨慎低声地询问,
“皇上刚刚说,臣妾的母亲和幼妹,还,还在京城吗?她们,她们...”
她们还安然无恙,并没有跟着父亲流放吗?
恪战转了转手腕上的朱砂手串,这是前段时间他生辰的时候,小吉和阿沙(三公主苏吉和四公主阿沙音)送他的生辰礼物,说是送到大喇嘛处开过光的,可以辟邪消灾,恪战倒是不信这个,只是到底是女儿们的心意,他也蛮喜欢,就一直戴着了。
近来就多了个盘串的爱好,手闲着没事儿就会时不时转着摸两圈。
此刻听到甄氏的问话,他挑了挑眉头,奇怪地反问,
“你父亲犯了错,朕已经罚了他革职流放,关你母亲和妹妹什么事?”
“大理寺正已经查清上报,你父亲养那个摆夷女奴的时候,你母亲并不知情,既然不知情,自当不知者无罪,更遑论你那刚十岁出头的幼妹了”
“那摆夷女奴死的时候,你妹妹估计还不会说话呢”
甄嬛: ......
好像,好像确实是这样。
是啊,一切过错都是父亲犯下的,又关母亲和妹妹什么事呢?
“只不过...”
想到刚刚高无庸报上来的消息,恪战撇了撇嘴,看向还在愣神的甄氏,
“你妹妹和你母亲如今大约也不太好过就是了”
“朕当初并未查抄甄远道的家产和宅子,只是你母亲担忧路途遥远,宁古塔又苦寒难捱,怕他出什么事撑不过去,就变卖了宅子和家产,凑了三千两银子,在甄远道流放前夕,买通了随行衙役,将银票都交到你父亲手里了”
也就是说,甄嬛的母亲和妹妹如今已无家可归并极有可能还身无分文。
对此恪战表示:
什么鬼操作啊,看不懂,
跟脑子有病似的。
早知道这样,他就下令把甄远道的家给抄了,还能白赚三千两呢。
十分厌蠢且不理解迷惑行为的皇帝这么想着,随后他起身,拍了拍还在呆滞中的甄氏的头,说道:
“你要有时间,就尽快凑个钱让人送到宫外去吧”
“好好养身子,这次的事,朕就不追究了,只是再没下回了”
他又指了指站在角落里,安静垂首的两名青年女子,
“这是太医院指派来伺候你的两名医女,以后,就由她们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了”
“时候也不早了,朕走了”
说罢,恪战起身,大步离开了承乾宫的大殿门。
在他离开后不久,温实初也忙低着头,紧跟着退了下去。
“恭送皇上”
甄嬛低声喃喃,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位君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间。
她刚因被父亲革职流放提起来的一颗心,在听到母亲和妹妹平安的消息后放下大半,又在听闻母亲办的糊涂事后,羞愤的无言以对。
如今回过神后才反应过来,贴身的小衣早已被身上起的薄汗给浸湿了,贴在她的身上,实在腻腻的不舒服。
“流朱,帮我拿身衣服...流朱?”
甄嬛环视底下跪着的一群奴才,才发现没见流朱,佩儿以及如玉的身影。
她忙呼唤着还未走远的苏培盛,神情焦急,
“苏公公!”
“我的侍女,她们”
“娘娘莫慌”
苏培盛忙开口安抚着甄嬛,随后笑眯眯地低头解释道,
“流朱,如玉和佩儿没有照顾好您的身子,让您忧思过度以致昏倒,自然是该罚的”
“在您昏迷的时候,万岁爷下令,将她们各打了二十板子,估摸着得有一段日子起不来了”
不等甄嬛开口,又急忙道,
“不过小主莫着急,性命无碍的,无碍的”
“万岁爷不是说了,您之后的一应起居日常,都有这两位医女照顾”
“她们三个到底还是姑娘家,你怀着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不如意的,她们也不能及时晓得不是”
还由着您的性子来,万幸这回皇嗣没事,不然真是有九个头也不够砍的。
苏培盛心想。
甄嬛闻言松了口气,手撑着床沿边,有些疲累道,
“是这样吗”
“多谢,多谢公公”
随后想到什么,她又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苏培盛,
“敢问公公,浣碧,就是我从前的婢女,后来,后来因犯错被罚到了慎刑司,如今,如何了?”
如玉的身份被发现,会有事吗?
苏培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着回话道,
“灵嫔娘娘节哀,浣碧姑娘早在入慎刑司的第二个月,就因承受不住劳役,上吊自尽了”
“内务府补给您的如玉,是最让人放心不过的了”
“您安心用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