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静市码头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蜜糖色。小光抱着相机蹲在一块礁石上,正把海底洞窟的照片导进码头的公共留言板——那是块钉满木板的旧船板,游客们会把想说的话写在便签上贴上去,风吹过时哗啦啦响,像在念着无数人的心事。
“这张巨牙鲨护着小海马的照片必须贴最中间!”小光踮脚把照片粘在木板正中央,又掏出马克笔在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爱心,“感觉它明明很凶,却比谁都温柔呢。”
阿明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张便签,咬着笔杆发呆。我凑过去看,他写了又划掉,最后只留下一行字:“原来地质锤敲不出的,比敲得出的更珍贵。”写完他犹豫了一下,把便签贴在了巨牙鲨照片的正下方,像在给照片写注解。
小智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笑,手里也拿着张便签,上面画了个简易的潜水头盔,头盔里画了颗星星——显然是在画我。他把便签贴在阿明的字旁边,又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小家伙今天在水里可真勇敢。”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叼起一张空白便签递过去。小智挑眉:“你也想留句话?”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支荧光笔塞给我。我用爪子蘸着笔,在便签上画了一串歪歪扭扭的光点——像极了海底洞窟里散开的水花,又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星。画完把便签往留言板最高处一贴,正好在小光拍的水珠烟花照片旁边。
海风卷着便签纸哗啦啦响,混着远处渔船归港的鸣笛声。有个戴草帽的老爷爷路过,看到留言板上的照片眼睛一亮,从帆布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贴上——那是几十年前的码头,照片里的少年站在同一块礁石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写着:“1987年,和阿鲨第一次出海,它比现在小一半呢。”
“阿鲨?”小光凑近看,突然惊呼,“难道是刚才那只巨牙鲨?老爷爷,您认识它?”
老爷爷捋着胡须笑:“认识大半辈子啦!它小时候被渔网缠住,还是我救的呢。这小家伙记仇,也记恩,后来每次我出船,它都跟着护一段路。”他指着照片里的少年,“那时候我还跟它说,海底洞窟的石笋水不能碰,碰了会惊了洞里的光——看来它倒是记得牢。”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巨牙鲨守护的不只是小海马,还有一个藏了几十年的约定。
夜幕降临时,留言板已经贴满了便签和照片。有游客贴了自己画的荧光珊瑚,有孩子用蜡笔画了只歪歪扭扭的水母,还有人抄了句诗:“大海把秘密藏在浪里,而我们把秘密藏在风里。”
我趴在小智肩头,看着那张画满光点的便签在晚风中轻轻晃。突然发现,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敲下的锤、没碰的水珠,其实都被好好地收在了这里——在码头的风里,在陌生人的字迹里,在巨牙鲨年复一年的守护里。
小光突然举着相机跑过来:“快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像不像海底洞窟的荧光?”
抬头时,银河正铺在墨蓝色的天上,码头的灯一盏盏亮起,和星星交相辉映。留言板上的便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恍惚间,竟分不清哪些是天上的星,哪些是人间的光。
阿明突然说:“明天要不要去看看老爷爷说的旧渔网?他说放在仓库里,说不定能拼出当年的故事呢。”
小智笑着点头,伸手把我往怀里拢了拢。风又起,留言板发出哗啦的声响,像在说“好啊”。
看来,有些故事,还没讲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