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饭桌上
一大家子都有些心不在焉。
何秀云眼看大儿子筷子都要塞进鼻孔里,赶紧敲了下桌子:
“行了行了,都别瞎琢磨,赶紧吃饭,吃了饭后大家围坐院子里,聊聊昨儿个说的事。”
许老汉这个愁啊。
三个儿子家商量没商量他不知道,但他昨晚上本想和老婆子聊聊,没想到老婆子到头就是睡,压根没有商量过。
唉。
饭后,举家团坐院中。
问曹家借的几张长板凳全搬了出来,摆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样子。
何秀云提起一口气:“我昨天说的事,你们应该都琢磨过了,老大,你先说。”
许老汉一愣,老大先说了,那他什么时候说?
许悦溪刚吃了饭有点晕,歪着脑袋靠在姐姐肩膀上,安静听着。
许老大擦擦额头上的汗,谁的表情都没看:
“那什么,我们一家商量了一宿,决定到文禄村租个房子,朝晴一家就在那儿,真要撞上什么事,我们两家也能互相扶持。
另外,以前在山北村时,不是我们照顾爹,老三照顾娘吗?以后我们换换,由老三照顾爹,我们照顾娘。”
许老汉反应过来,怪不得老婆子没有和他聊什么。
家里三个儿子,不可能考虑不到他们。
不等许老汉或其他人发表意见,何秀云逐一看过许仲和许老三。
许仲都习惯了何秀云轮流点名,刚要开口说说规划,何秀云视线定在许老三身上:
“这一次,老三先说。”
许老三飞快和许仲对视一眼:
“咳,到底租在哪个村,我们还没定下。
我昨天注意过潭州城里的活计,都……不好找,也不好干。”
许老三瞅瞅许老汉,心虚地抠手:
“我们是这么打算的,爹不是会榨油吗?我们可以盘个快要倒闭的油坊,三家人一块儿干,再招几个懂行的帮工……”
眯着眼睛的许悦溪瞬间睁开眼,这事,不是不可行。
许老汉翻了个白眼:“你有盘油坊的银子?再说了,那油坊都要倒闭了,还盘它干什么?”
许老三在爹娘面前,向来不敢放肆,硬着头皮解释:
“咳,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是过日子少不得的。
盘下油坊后就算卖不出去,也能给自家用,比如老二当厨子,要什么油,胡麻、菜籽、茶油……都可以自己榨。
我们也可以接些周边村子的活,收钱收粮食替他们榨油。”
许仲正在斟酌措辞,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趣。
有些菜比较讲究,烧制的时候用对的油,烧出来更香。
以前许仲在官学食堂时就是这么干的,只是在家里都用亲手熬的猪油和买来的菜籽油。
许仲目光灼灼看向许老汉和许老三:
“爹,你还会榨油呢?”
许老汉昨天揭短的时候,许仲和程瑶许凝云到板栗村去探望程家人了。
许老汉被一双双眼珠子盯着,脸臊得慌,就差没把脸皮烧透了:
“会是会,只不过……”
许仲一听踏实了,哪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只不过:
“我觉得老三这条想法不错,赶往潭州的流民太多,每一回进城都得排老长的队,城里只怕有什么活计,都得抢破头。
油坊盘下来,倒不盼着赚大钱,能维持家里的生计,能养活全家就成。”
眼看许老汉还在顽强地‘只不过……’,试图强行反对,许仲看看程瑶,见她点了头,再看看许悦溪,当即拍板:
“爹,你们要盘油坊的话,前期银子我出!但得给我提供三年的油,我要什么榨什么,不偷工减料、还不收钱的那种。”
盘下一处油坊可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是快要倒闭的油坊,也不怎么便宜,最少得要个十几二十两银子。
许老汉哪还顾得上有的没的,嘴都张大了:
“你银子多得慌?你这……你这……”
许仲苦口婆心:“爹,你也得替大哥三弟两家想想,他们没个活计,怎么养家糊口?
盘个油坊,对三家都有好处,我得了称心的油,他们两家都解决了活计的大难题。
另外,老三一家不是还没琢磨好住哪儿?这油坊一盘下来,住处也都不用愁了。”
许老汉顿了顿,他当然明白老大老三两家处境都不怎么好,老三家还问他借了二两棺材本周转。
何秀云见他消停了,这才说道:
“出银子的都同意了,那就这么着吧,但闻风,你们小两口可有想好做什么活计?
我记得先前你在临海镇上开米粉铺子,在给溪儿干活?”
许闻风昨天就着这事,和全家商量过了:
“我打算问二叔借点银子,在文禄村开间米粉铺子,就按九出十三归算。
赚到银子后,我们立马归还。另外,米粉做法和厨艺,都是二叔教我的,铺子也有二叔的一半。”
许闻风虽说不想再麻烦二叔一家,但逃荒至今,家里的银子委实见了底。
他忐忑看向许仲,既担心她家没那么多银子,又觉得他的行为有点过分。
不想许仲还没开口,许悦溪摸摸下巴,突地问:
“我问过曹小虎,潭州城的书院大多聚在一处,彼此之间相聚不远。其中最出名的南川书院,和大川这些没开过蒙的小孩将被送去的书院同在一处山头。
这处山脚下,一天三次、来往都是人,路两边开遍各种铺子,其中就有做吃食的。
野堂哥得继续念书,大川大海也将被送进书院里……闻风堂哥,你可有在那处山脚开间铺子的想法?”
不管现代古代,学校旁边做买卖,都是最赚钱的。
许闻风木着脸:“啊?”
谁在潭州城里开铺子?
他吗?
郑袖抱着沉睡的澄澄,小声道:“我们……没那么多银子。”
就算问二叔借,九出十三归也是笔大数目,他们本来只打算借几两银子,开间铺子糊口而已。
许悦溪想了想:“不用借,钱我出。就和闻风堂哥说的那样,我出银子,闻风堂哥你们全心经营,铺子一人一半,如何?”
许闻风连连摇头,这……他们可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不如给溪儿打工干活呢。
许悦溪望望咬着小手指的澄澄,冷静地道:
“闻风堂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澄澄做打算,你总不能一辈子拿着几十文一天的工钱吧?”
而且许闻风一家,个个都是老实人。
不论人品还是经营铺子的本事,都值得信任。
——临海镇上开的那家米粉铺子,前期投入的银子,许闻风可都翻倍赚了回来。
许闻风和郑袖闻言都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