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还欲再聊聊，睡在床上的程瑶爬起身：
“吵什么吵？赶明儿托温秀才问问曹里正就是了。”
他们这三天不能出村找人，可没说明潭村的人不能出去。
曹里正那么看重温秀才，应当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至于会不会被拒绝……被拒绝后再说吧。
许仲从长板凳上翻身而起，摸黑给程瑶倒了碗水：
“娘子说的是，改明儿我就去找温秀才，再怎么着也得把程家的情况打探到。”
程瑶借着窗外的月光喝了口水，仔细一听隔壁、对面的屋子也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就知道许家没几个睡得着的。
“还有朝晴，大哥大嫂可担心了。”
许仲连连应下，接过碗往床上瞅：
“溪儿和凝云都睡着了？哎，突然安生下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许悦溪幽幽睁开眼：“爹，我也要喝水。”
许仲：“……行，你坐到床边喝，可别把床弄湿了。”
许悦溪睡在最内侧，手脚并用爬到床边，喝了水后开始发呆。
许凝云也没睡着，索性坐直了，冷静地说：
“潭州城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安居倒也不是不行。”
比起乱糟糟的岭南郡城，潭州城可有序多了。
许仲点头：“可不嘛，还白送三天的粮食呢。”
许凝云瞅他一眼，心说三天的粮食可不是白给的，而是收买人心呢。
包括给秀才分房这一举措。
这么一来，人才不就留在潭州了？
许凝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温博文一家，定居潭州的可能性非常大。
许空山躺在长板凳上，嘿嘿一笑：
“凝云，真要定居潭州城，你可也得上学念书嘞。”
许凝云：“……”
许悦溪更是两眼发直：“怎么到了古代，还有义务教育啊。”
“这不正好？多念几年书没坏处。”
程瑶当然清楚家里三个孩子都读到大学了，但现在一个两个三个都还是十来岁的年纪。
尤其许悦溪，虚岁七岁！
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最佳时候！
真要定居潭州城，程瑶是一定要扭送溪儿去念书开蒙的。
不过……且等三天后进潭州城里看看情况再说。
许仲没想那么多，不论去哪儿，私房菜馆是一定要开的。
许仲美滋滋畅想再度从零出发，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业时，对面厢房里的许老大和孙禾也在夜话闲谈。
庄子大是大，但只有五个房间。
许望野和许孟九主动拎着长板凳睡在了堂里，许仲一家挤在一处。
何秀云和许老汉两人一间屋子，许闻风小两口和澄澄一间屋子。
剩下两间，就归许老大孙禾和大川大海，以及许老三孟倩两口子，和许梦章。
三个小的还不知世事艰难，落脚庄子上后便玩疯了，这会儿呼噜声震天响。
许老大看看望着窗外月亮发呆的孙禾，轻声道：
“你也别太担心，吕惊不算什么聪明人，可也不笨，再说有朝晴在，你愁什么？
至于你娘家那边……我明天和爹娘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提前打听一下情况。
再说了，又不止孙家一家没了消息，老二媳妇的娘家程家，和老三媳妇的娘家孟家，不都不知道被分到哪儿去了？”
孙禾气呼呼翻了个白眼：“这是比着谁娘家有消息的时候吗？”
许老大挠挠头，笑道：“这不是在山北村时，你经常和她们俩比来比去吗？”
孙禾悻悻拍了他一巴掌：“妯娌之间的事，你懂什么？
再说了，老二一家从前是个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跟头牛似的，干最多的活，吃最大的亏，还得给老二一家擦屁股！”
她一想起以前的事就生气，重重哼了声。
许老大回头见大川大海睡的可香，伸手抱住孙禾，语气无奈：
“谁让许仲是我二弟呢，爹娘都不打算管他，我再不管管，还有谁管？”
孙禾撇撇嘴：“爹娘哪是不管他，分明……”
她本想说爹娘偏心的，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老大也知道自家娘子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跟爹不相上下：
“你想想，望野能念书，闻风有个活计，郑袖平安生下澄澄，不都多亏了老二一家？
还有提前逃荒一事，甚至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庄子，全赖老二一家……我们欠着老二一家天大的人情呢。
咱们以后要真落脚潭州城，你可别再整日里比来比去，专心赚银子，好不好？”
孙禾眉头一皱，甩开许老大的手，猛地坐直了。
许老大还当哪句话说错了，刚打算拿和老三学的话哄她，就听孙禾语气凝重地道：
“住在潭州城，倒也不是不行，我看这明潭村就挺祥和的……可我们什么都不会，就会种地采野菜，拿什么赚银子？”
许老大摸摸鼻子，同时陷入沉思。
他年轻时倒是经常划船来往海上打鱼，只不过出了陈寡妇那档子事，海上又时常有海匪的消息传来，爹娘和娘子都不敢再让他出海。
而且……潭州好像不靠海。
同一时间，许老三和孟倩也谈到了怎么赚银子。
他们俩比许老大一家稍稍好上一点——许老三会说话，人脉更广，找一找保不齐就有认识的同乡。
找不到的话，在潭州城里寻个活计，也不是不行。
唯一的问题，逃荒到潭州的百姓太多，活计得抢着干。
孟倩比他更愁：“孟九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得提前找个人家相看……”
和冯船他们同行一路，孟倩当然看得出冯船的心思。
只不过……不是她嫌弃冯船是个混混。
可……孟九总不能，当真嫁给个一没稳定活计二无银钱房子三没什么大志向、还带着一帮嗷嗷待哺小弟的混混吧？
再说了，孟九瞧着，对冯船也没那个心思。
许老三仔细想了想：“这事不急，得看孟九怎么想。
嗯……等过了三天，到潭州城里看看再说，还逃不逃荒，这事还说不定呢。”
翌日，温博文得了许家人所托，提着几包吃食，笑眯眯敲响了曹里正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