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蓝从张府离开后,没有将灵芝卖给春晖堂,更没有挨街卖给医馆药铺。
而是谨慎地藏进空间里,留待日后再卖。
她找了个酒楼草草吃了一顿后,开始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日来镇上卖灵芝,本是想赚上一笔银子买匹腿脚利索的马,尽快赶去天海镇。
可惜这条路,被许悦溪三兄妹给毁了。
霍星蓝空间里倒是还有银子,但她仔细看过,那些银子或是有官府标记,或是形制特殊,一看就不是临海镇能有的。
就算有能用的银子,她一个秀才女儿,不卖药材山货,突然拿出一大笔银子买马,这不引人怀疑吗?
霍星蓝沉默良久,只觉从许仲一家没死开始,件件事情都受挫,一切都没按上辈子的轨迹走。
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也没死。
本该发生的没发生,不该发生的,譬如许仲一家还债的事,偏偏还成真了。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骑起驴子就往天海镇赶。
这一次,可不能再出半点差错!
同一时间,捕快张图骑一匹快马,手握秦千户的命令,赶往天海镇。
秦千户这一趟兼管天海县,特地带了三百人马前来。
这批人马正听秦千户的命令,搬运天海镇县衙所有物资,到临海镇上。
张图此行,就是与这三百人马接洽,奉命令清缴天海镇内的海匪。
*
“什么?三十两?!”许仲累了一天,听到这话一蹦而起,搓着手来回打转,“嘶!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我老爹干了一辈子,都没攒到三十两的棺材本呢。”
“怎么说话的?”
程瑶轻声笑骂他一句,一次又一次摸着白花花的银子,脸上和许仲一样,满是激动和笑意。
一家人高高兴兴让许空山去一趟陈寡妇家,奢侈地买了一碗牛奶,和一只鸡。
许悦溪扒在篱笆上,望着小野猪吭哧吭哧舔着牛奶,心情都畅快轻松了。
她掰手指开始规划:“我们现在有三十多两,爹娘就没必要再起早摸黑去摆摊了。
尤其秋天冬天快到了,大早上冷得很,我就担心刮大风下大雪的……”
程瑶正坐在板凳上,被许凝云按摩腰部,一听这话笑道:“这天热着呢,哪那么快就刮风下雪了?
明天就进九月了,我们先摆摊看看生意怎么样,每天能有个一百来文就成。”
家里小孩都还小,最大的也不过十五,总不能亏了吃食,饿了肚子。
再加上两年后就得逃荒,可不得多攒点银子囤物资?
许悦溪支起下巴不说话了。
晚上,爹和大哥鼾声正响。
许悦溪还未寝,单手枕在脑袋底下,不停琢磨逃荒的事。
村里的债还上了,只不过这些年许仲一家在村里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还得慢慢还清。
摆着煎饼果子摊,再加上卖山货药材攒的银子,勉强能养家糊口。
唯独逃荒,还得再攒银子。
她看过不少小说,见识过书里逃荒的惨状。
囤货当然越多越好……
许悦溪清点起空间里的囤货,点着点着,正要迷迷糊糊沉睡过去,突然听到外头越来越大的风声。
这些天早晚都有海风呼呼吹,风声大些,也没什么稀奇的,只要不吹跑屋顶的茅草就行……
不等她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风声慢慢变小。
许悦溪骤然察觉到她身体,就跟漂浮在海面上一样,摇摇晃晃不怎么安稳。
她睡意顿消,立马跳起,伸手一摸夹着稻草的墙壁。
手心传来猛烈震动。
许悦溪一慌,来不及多想,爬到娘和姐姐身边,一手摇一个人,大喊:
“爹娘大哥姐姐,快醒醒!房子要塌了!”
许凝云睡眠浅,一被喊立刻清醒,一脚踹醒还在打鼾的大哥和爹,顺手搀起程瑶,牵上许悦溪。
再一脚踹开补好的柴门,猛地冲出茅草屋。
许空山和许仲被踹,又被刮进茅草屋里的寒风一刺激,听到外头的叫喊声,连滚带爬跑出来。
他们前脚刚跑,后脚‘轰’的一声,茅草屋塌了。
这一次,全塌了。
许悦溪刚跑去打开篱笆抱起小野猪,摸黑跑出几米外,听到声音不由咽了口唾沫。
程瑶和许凝云跑回茅草屋旁边,喊了两声,得到回应后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被强行喊醒的小野猪嗷了一声。
许悦溪只觉鼻尖一凉,大颗大颗雨滴急速砸下。
顷刻间,一家人从头淋到脚,全身湿透。
“!!!”
大早上还在下雨,空气里萦绕泥土的芬芳。
许望野望着院子里几处低矮水洼发呆。
爹娘在厨房吵架,爷爷专注烧饭不说话。
“三哥,爹娘还没吵完?我好饿……”
许望野摸摸两个弟弟的脑袋,回屋拿来一身蓑衣,戴上斗笠,挽起裤腿,迎头淌进雨中:
“跟爹娘爷爷说一声,我去那边看看。”
孙禾得了话,气得直翻白眼,再听两个小儿子围着她转圈问:“娘,那边是哪边呀?这么大的雨,爷爷不是说先不去地里?”
孙禾瞪了许老大一眼,没好气地道:“还能是哪边?你们三叔那儿!”
许望野踩了一身泥和水来到茅草屋附近,刚巧撞上李木匠。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赶往茅草屋。
走了一段距离后,李木匠脚步一停,隔着哗啦啦的雨幕,大声问许望野:
“我怎么觉着不对啊?都走了老半天,我还没看到茅草屋。”
李木匠个头高,他都没看到,许望野就更看不到了。
他往上推了推斗笠,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加快脚步跑去一看。
果然。
还没入冬呢,今秋第一场大雨都没挨过。
那修了又修补了又补的破烂茅草屋,塌了。
李木匠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雨水,慌里慌张往废墟里瞅:“该不会全埋在里面了吧?昨天晚上天没那么热,我都睡到刚刚才醒……”
许望野快步绕着废墟转了一圈,摇摇头:“不可能,小摊车不在这儿。”
许仲一家现在全靠卖煎饼果子谋生,小摊车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什,跟命一样值钱,寸步都不离视线。
茅草屋塌了,小摊车消失,许仲一家说不定找地方躲雨去了。
许仲想起早上爹娘吵来吵去,却没看到许仲一家的身影……
他抹了把脸:“李叔,许空山没去找你?”
“没啊,”李木匠的声音在雨幕里不怎么清晰,“我还想问问你呢。”
离茅草屋最近的,是养牲畜的陈寡妇家。
但陈寡妇顾忌名声,不可能留许仲一家在家躲雨。
许望野费力睁大眼睛,弯腰在地上找了片刻,沿着快要消失的脚印一路找了过去。